“對不起。”


    主任笑:“這有什麽對不起的,我們都是想救人。”


    出現任何情況都是自己權衡利弊之後做出來的選擇,把錯推到別人的頭上,這是甩鍋。


    隻是……


    這場官司一下來,今後遇上同樣的情況……他也無能為力。


    醫院運行有醫院的風險,醫院要規避風險就得在流程上做文章。


    不是每個病人都講道理,也不是每個病人都能設身處地理解你的難處。


    主任善意提醒:“……我是建議,以後遇上這樣的情況,該迴避還是要迴避。”


    這孩子啊,還是年輕。


    一腔熱血,最後會不會冷他不曉得,但現在的環境已經變了。


    人們開始變得更有屬於自己的想法,你醫生說什麽他們或許信或許不信,醫生也不敢大包大攬,隻能少說話少伸多餘的手,這樣才能保證順順利利從這個崗位上完完整整退下來。


    有些時候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心狠!


    *


    陳英拿著菜在盆裏快速洗著,換了一盆又一盆的水。


    樓房裏啊啥都要錢,用點水那水表就轉個不停,她看著心疼。為了省這點小錢,陳英就跟金長海迴農村洗菜,反正來迴就當溜達了。


    洗著洗著,她停下手,坐在小板凳上歎氣。


    “怎麽還洗累了?”金長海打趣妻子。


    陳英嘖了一聲:“這麗紅天天忙月月忙就沒見她有個休息時間。”


    金長海表示,懂了!


    心疼女兒是吧?


    “工作性質沒辦法。”


    “工作是顧上了,家裏呢?寧海這父母都沒,受了多大打擊啊,身邊也沒個能說安慰話的人。”陳英表示有點擔心。


    夫妻倆對著忙,這瞧著要不好啊。


    “大海不是那樣的人,那孩子本分著呢,再說咱們麗紅長得好!”金長海倒是一點不擔心。


    他覺得寧海……格外踏實。


    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


    對父母都好的男人,對家裏也不會差。


    陳英停下洗菜的手,噴丈夫:“好看能好看一輩子?人家就圖她好看?一天到晚連個人影子都抓不到,難過的時候你沒有安慰,高興的時候你也高興不著,這叫什麽兩口子啊。”


    金長海:“……”


    算了,他也不懂妻子的擔憂,勸的話還挨罵,不如一句話別說。


    你說,我聽著就是了。


    陳英又埋頭洗洗洗。


    幹著呢,聽到院子裏狗叫。


    寧海拉門進了屋子裏。


    陳英從板凳上起身,雙手隨意擦了擦:“怎麽這麽晚過來了?”


    “我剛迴來,去家裏沒看見你們,就過來看看。”寧海說。


    手裏提著的東西往炕頭上一放。


    謝娥沒了以後,寧海著實難受了一陣子,以前出了門買點什麽拿迴家,他媽總是捧場說好。這習慣落下了一時半會就改不掉,今兒拿著禮物都已經上了西山的樓梯,走到家門口了,這才想起來……


    他媽沒了。


    西山這樓母親寧海跟麗紅住著,原本租的那套退了,住謝娥生前租的房子。


    麗紅辦的,寧海也沒反對。


    對著大門幽幽歎口氣,東西買都買了不吃也都浪費,拎著雙份給丈母娘跟老丈人送了過來。


    金長海從炕頭上拿過東西,認真一看。


    “送一份就得,我跟你媽吃不了這麽多,還買兩份……”他這腦子沒轉過來,話直接脫口而出。


    陳英聽見丈夫的話,馬上出聲打岔:“這東西看著包裝挺好,這是什麽啊?”


    嗓門格外大。


    陳英猜著……這小子八成是給家裏買的,然後……


    可憐啊。


    才三十出頭,父母都沒了,連個家都沒有了!


    陳英張羅做飯,寧海叫著她:“媽,你跟我爸都吃完了吧,我迴去吃。”


    嶽父母平時吃飯都吃得早,五點鍾晚飯幾乎都吃完了,現在都快七點多了。


    “沒吃呢!”陳英迴了一句。


    金長海:“……”


    屋裏開著燈,陳英把地上的桌子支了起來,兩道菜出鍋,端上桌子。


    “大晚上怎麽迴巴墳溝了?”寧海問。


    陳英解釋:“……樓房用點什麽都得花錢,農村的水隨便用洗菜也好洗。”


    樓裏那水管流出來的那點水,摳摳氣氣不說,洗菜也覺得洗不幹淨。


    “我明天沒什麽事,要是下午或者晚上要迴來,我開車拉你們。”


    “就這點活用你拉什麽。”就這點活,還用女婿開車特意送一趟?


    那車不燒油,燒油不花錢啊?


    嘴上說著,陳英拿著沒用的筷子給寧海夾菜,拿著湯匙把蒸好的肉往姑爺碗裏挖了好幾勺。


    寧海:“媽,我夠吃了。”


    “都瘦成什麽樣了,得多吃點。人啊臉上得有點肉才顯得有福氣,你現在就挺不好看。”陳英實話實說。


    女婿過去瞧著還挺順眼,這段時間瘦的人都脫相了,瞧著臉上的福氣都隨著肉掉沒了。


    陳英又說:“一會把東西拿過去給你姐帶一份,你姐也挺不容易。”


    她和寧菲不熟。


    但去參加親家母葬禮的時候聽了一些事情,據說寧家的老大……躺下了。


    這得病成什麽樣才能爬不起來參加母親的葬禮啊,也是同情也是心疼。


    陳英念叨著:“你姐要是沒時間做早飯就讓她來家裏吃,嫌人多我給送過去也行。”


    做早飯什麽的最麻煩,但她不是幹這個的嘛。


    你看寧海是她姑爺,那寧海的姐姐也等於是她半個閨女,她能照顧就多照顧一點。


    陳英覺得自己這輩子,就喜歡孝順的孩子!


    試問又有誰會不喜歡這種孝順的孩子呢?


    “行,迴頭我跟她說。”寧海笑。


    他這丈母娘,刀子嘴豆腐心。


    那心腸熱起來……誰都掛著。


    他媽最後在醫院的那段時間,金城每天都給送飯,還不是送一個人的飯,是送他全家的飯,這份情他記著呢。


    “可得對你姐好點,她多不容易啊!”


    寧海感慨:“她是挺不容易。”


    “不是我背後說你另外兩個姐,就沒她們這樣的,還是女兒呢,心寬的能跑火車!”反正如果是自己生出來這樣的兩個姑娘,她準得上吊。


    這樣一比,瞬間覺得看金城跟麗紅都順眼了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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