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冷打小就不愛笑,也不愛說話,打從出生起,就是個老成穩重的性子,以至於給她接生的醫生和護士,都在暗戳戳地懷疑她智力有缺陷,還非常誠懇地建議她爹,司大副院長帶她去做智力測試。


    不過她爹對自己的遺傳基因相當有自信,把建議的醫生訓了一頓,堅持說閨女隻是性子沉穩,智力隨爹,絕對聰明絕頂。


    她娘也非常篤定,閨女都隨娘,肯定足智多謀。


    夫妻倆都對親閨女的智力相當有信心,但在司冷滿月後,夫妻倆有了新的擔憂。


    因為司冷生出來到滿月,一次都沒笑過,也不哭鬧,也就是餓了尿了拉了,才會哼哼,還不肯多哼。


    餓了哼一聲。


    尿了哼二聲。


    拉了哼三聲。


    除此之外,就再沒動靜了。


    情緒穩定得有點過頭了。


    莊紅葉和司錦衣這才有點擔心了,他們倒不是擔心閨女智力,主要是擔心這孩子是不是先天佛女,在娘胎裏就看破了紅塵,四大皆空,不喜不怒不嗔不怨。


    “應該不可能,閨女餓了還哼哼呢!”


    司錦衣自言自語,努力說服自己,得了莊紅葉一個大白眼。


    “誰餓了不哼哼?又不是死人?”


    莊紅葉指望不上他,打電話給好姐妹夏青青,說了她的擔憂。


    夏青青跑過來給小丫頭檢查身體,撓癢癢肉沒反應,撓腳底板也沒動靜,漂亮粉嫩的小丫頭,比她爹娘加起來都沉穩。


    小丫頭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夏青青,漂亮的小臉很平靜,沒有任何表情。


    夏青青再給孩子號了脈,脈象壯如小牛犢,五髒六腑都沒問題。


    “放心吧,這孩子就是情緒穩定,不愛笑,也不愛鬧。”


    夏青青給兩口子吃了定心丸,還說:“隨娘了,紅葉你也不愛笑。”


    “我就知道肯定隨我,我生的嘛!”


    莊紅葉非常自豪,她辛辛苦苦懷孕十個月,要是生個不像她的孩子,她多虧啊!


    “其實也隨我的,瞧這小臉蛋,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司錦衣有點酸,雖然他沒有懷胎十月,可他也有貢獻的啊,而且莊紅葉懷孕這十個月裏,他都學會做滿漢全席了呢。


    為了證明他所言非虛,他還拿出了他的童年黑照。


    黑白相片上,一個穿著花裙子的漂亮小姑娘,坐在公園的木馬上,咧嘴笑得很開心。


    小姑娘是天生小波浪卷,皮膚白皙,大眼睛,高鼻梁,紅嘟嘟的嘴唇,就像洋娃娃一樣精致,和嬰兒床裏躺著的小司冷,確實挺像的。


    “瞧,是不是和我一模一樣?”


    司錦衣高舉著相片問。


    “噗”


    夏青青忍俊不禁,以前隻聽陳英俊說起,小時候的司錦衣多麽多麽美麗,還勾得周島一見鍾情,打小就要娶司錦衣當媳婦。


    後來得知司錦衣是男孩後,周島哭慘了,哭鬧著讓司錦衣賠他媳婦呢。


    每次聽陳英俊說起這事,她就會想,司錦衣小時候得有多俊哪,現在眼見為實,果然是個萬裏挑一的漂亮小姑娘。


    “別笑,嚴肅點!”


    司錦衣不高興了,要不是為了證明閨女像他,他才不會拿出這黑照呢。


    “哈哈哈哈……嚴肅不起來,還別說,你們爺倆確實挺像!”


    夏青青眼淚都笑出來了,不過小丫頭的相貌確實隨了爹,眉眼特別像。


    “我就說嘛,女兒肯定隨爹。”


    司錦衣滿臉驕傲,莊紅葉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他爭像誰的問題,太幼稚了。


    “要不這樣,給閨女取名叫司冷,這就叫以毒攻毒,以後我閨女肯定熱情如火,是我們貼心的小棉襖。”


    雖然司錦衣經常做不靠譜的事,不過他取的這名字還不錯,莊紅葉沒反對。


    於是,小丫頭的大名就此誕生。


    司錦衣和莊紅葉工作雖然很忙,但他們都會抽時間陪伴孩子,假期還會帶孩子出去旅遊,但在司冷三歲時,夫妻倆有了新的糾結。


    他們發現司冷好像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


    三歲的司冷沒有特別愛吃的菜,也沒有特別想要的玩具,每天一日三餐,早睡晚起,按時按點地遵守生活作息時間,小小年紀就過上了老幹部一樣的生活。


    很多小女孩都會有特別喜歡的顏色,或者衣服和玩具,還會給洋娃娃打扮,但司冷卻沒有。


    對於今天穿什麽衣服,吃什麽菜,去哪玩,她都是很穩定的態度。


    穿啥吃啥去哪都可以,她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這孩子好像沒有太大的物欲,小小年紀就無欲無求了,讓莊紅葉和司錦衣擔心上了。


    無欲無求可不是好事,萬一哪天出家當尼姑咋辦?


    於是,夫妻倆想方設法地試探孩子的愛好,鋼琴,小提琴,東西方的點心,迪士尼的玩具和衣服,各種各樣的玩具……


    能想到的他們都拿來試探了,隻是司冷小朋友,對這些東西依然表現得很平淡,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反正就是可有可無的態度。


    但夏青青卻堅持孩子沒問題,隻是沒找到她喜歡的東西罷了,讓兩口子別著急。


    終於到司冷五歲時,發生了一件事,讓司錦衣和莊紅葉喜憂參半。


    司錦衣有個堂侄叫司峻峰,叔侄倆關係很好。


    司峻峰打小就對人體結構非常感興趣,他父母都很不理解,但司錦衣卻非常支持侄子的愛好,還利用工作便利,給侄子提供各種人體標本。


    比如大腸,腿骨,顱骨等,司峻峰在上大學前,就對人體結構了解得非常清楚了,準確來說,就是給他一把刀,他能像皰丁解牛一樣,將一個人輕輕鬆鬆地片了。


    骨是骨,皮是皮,肉是肉,內髒放兩旁。


    司峻峰高考填誌願,他父母建議他從政或者去部隊,但他主意很正,政治和部隊他都不喜歡。


    他父母退而求其次,建議他學醫,畢業後還有司錦衣帶。


    這迴司峻峰聽話了,不過等他畢業後,他父母才知道,這兔崽子確實學了醫,可他學的是法醫,成天和死人打交道。


    父母雖然不理解,但也沒反對,尊重兒子的選擇。


    不管幹啥都是為社會做貢獻,一個優秀的法醫,能讓死人開口說話,能盡快抓住兇手,為死者洗冤,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司峻峰年紀雖然不大,工作經曆也不長,但他已經是一名成熟的法醫了,滬城很多案子都會找他去驗屍。


    他和司錦衣的關係依然很好,雖然是叔侄,但其實就像哥們一樣,自打司錦衣學會滿漢全席後,司峻峰一有空就來蹭飯,順便幫堂叔堂嫂帶孩子。


    這天,司峻峰休假,司錦衣和莊紅葉都得上班,就讓他在家裏帶孩子。


    司冷非常好帶,幾乎不用大人管,她會嚴格按照莊紅葉寫的表格,安排她的日常。


    看動畫片一個小時,看連環畫一個小時,拚積木一個小時,午餐一個小時,午睡一個小時,司冷都執行得很好,一分鍾都不會超出。


    司峻峰隻需把冰箱裏的飯菜,放進微波爐裏加熱,拿給小丫頭吃,然後在上午十點,下午兩點,給孩子準備水果,剩下就沒啥事了。


    難得休假,司峻峰睡了個懶覺,九點才起來。


    昨晚他就睡在這兒,司家有他的房間,他經常來蹭飯,蹭著蹭著就留宿了,索性給他安排間房。


    司峻峰睡眼惺忪地出來了,看到小堂妹坐在地上看連環畫,漂亮精致的小臉蛋,比他奶奶還嚴肅。


    “小冷,怎麽起這麽早?”


    司峻峰笑嘻嘻地打招唿。


    他性格開朗,外表陽光帥氣,還是個話癆。


    “九點三十六分,不早了。”


    司冷抬腕看兒童手表,很嚴肅地迴答。


    司峻峰抽了抽嘴角,小堂妹這一板一眼的,和不著調的堂叔可太不像了。


    “該給你準備水果了,你想吃啥?蘋果,櫻桃,還是香蕉?”


    冰箱裏有三種水果,司峻峰問小堂妹想吃啥。


    “都可以。”


    司冷放下連環畫,起來活動一下。


    媽媽說,不可以長時間看書,對頸椎和眼睛都不好。


    司峻峰一點都不意外,小堂妹比他奶奶還無欲無求,啥都是都可以,如果哪一天小堂妹說要出家,他也不會奇怪。


    他給小堂妹削了半個蘋果,切成大小均勻的塊,整齊地擺在盤子裏,還洗了些櫻桃,再切半個香蕉,擺了個漂亮的盤。


    “吃吧!”


    司峻峰對自己的擺盤很滿意,端給了小堂妹,剩下的半個蘋果和香蕉,他給啃了。


    司冷將盤子放在餐桌上,坐下來吃,她的動作很優雅,餐桌禮儀無可挑剔。


    “嘀嘀嘀……”


    司峻峰的bp機響了,是領導找他,他趕緊迴過去。


    城西公園發現一具無名男屍,偏巧另一個法醫去開會了,領導叫他加班。


    “我這走不開啊,家裏有孩子。”司峻峰愁道。


    “你連對象都沒有,哪來的孩子?”領導懟道。


    “我小叔閨女啊,我叔和嬸都上班,讓我在家帶孩子呢。”


    司峻峰理由很強大,可工作也不能耽誤,領導無奈,便說:“你把孩子送單位來,我幫你帶。”


    “成吧。”


    司峻峰答應了,他利索地收拾了下,等司冷吃完水果,就帶她去單位了。


    可是——


    “不要,媽媽說不可以和陌生人一起。”


    司冷緊緊箍著司峻峰的脖子,死活不肯下來。


    她覺得眼前這個禿頭大肚的油膩伯伯,不像是好人。


    任由司峻峰嘴皮子說幹,她都不鬆手,城西的屍體還等著他去驗呢,無奈,司峻峰隻得帶著小堂妹去驗屍了。


    下車前,他細細叮嚀:“小冷,你在車上看連環畫,哥去工作,別到處亂跑啊!”


    “嗯。”


    司冷高冷地答應了。


    司峻峰去驗屍了,一旦工作他就會全神貫注,進入忘我的境界,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五歲的小堂妹下了車,擠進人群,好奇地看堂哥驗屍。


    小丫頭人矮腿短,在人群裏一點都不顯眼,沒人注意到她,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以為是誰家大人帶出來的,還覺得這家大人心可真大,也不怕嚇著孩子。


    司峻峰驗完了屍體,和處理案子的刑警交待完後,便要迴車上了。


    他一轉身,和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對上了,正是他親愛的小堂妹。


    司冷就站在離屍體五六米遠的地方,聚精會神地看著,向來嚴肅的小臉上,難得地有了好奇。


    司峻峰很懷疑,如果不是被繩子擋著,這丫頭肯定會擠進來,近距離欣賞屍體。


    “小冷,你不怕?”


    帶小堂妹上車後,司峻峰和她談心。


    “好玩,哥,你發現了什麽?”


    司冷話也比平時多了,一個勁地問他的發現。


    “案情機密,不能透露給你,你真覺得好玩?”


    司峻峰頭大了三圈,要是讓小叔知道他帶小冷去看屍體,小叔肯定會給他下巴豆。


    唉!


    司冷點點頭,迴去的路上,她一改平日的寡言少語,問了好多關於法醫的問題,司峻峰也耐心迴答了。


    “哥,下次還要看。”


    司冷提出要求,她喜歡看堂哥驗屍,比動畫片和連環畫都好看。


    司峻峰額頭黑線,很想說服小堂妹改主意,可司冷主意特別正,說一不二,任憑他口水說幹,她都沒鬆口。


    “你不帶我,我自己去。”


    司冷並不是威脅,而是她想到的辦法。


    求人不如求己,她還是靠自己吧。


    無奈的司峻峰,隻得和司錦衣夫婦說了這事。


    “你帶小冷去驗屍了?我打死你個兔崽子,我閨女要是嚇到了,我給你下三斤巴豆!”


    司錦衣跳起來揍侄子,誰家好人會帶小丫頭去驗屍啊,這兔崽子肯定有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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