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不凡,外表看來似堅如磐石,宛如一頭蠻牛,然而他的性情卻如同詭譎的狐狸般深不可測,讓人捉摸不透。


    他的言談舉止在短短幾瞬之間,便能數次變幻,從狂放如火到冰冷如霜,再到溫文爾雅,每一種情緒都仿佛被他駕馭得爐火純青,使得何令兒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困惑:這個男人,他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


    雲玖仿佛是剛才疾射入堂的身手震懾住了薛不凡,給薛不凡帶來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此刻,薛不凡麵對雲玖與何令兒二人,他的臉上不再是之前那種狂放不羈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敬畏與恭順,


    放下層層簾朧,薛不凡引著二人進了內室,又請二人坐下,此刻的他,儼然成了最貼心的管家,最善於察言觀色的忠仆。他殷勤地獻上香茶,然後自覺地坐在下首,開始述說。


    “我一路上京,確是得了顧將軍的機密囑托。”


    雲玖哂然一笑:“顧西闕被封為節度使已有十數年,邊境也安寧了十數年,你卻還稱他為將軍。”


    薛不凡沒有多做解釋,隻是簡單地應了聲“是”,聲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何令兒看向雲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感覺雲玖心中似乎藏著許多她無法看透的秘密。


    薛不凡繼續說道:“一路上,瀧水雖有風浪,但我所乘船隻乃是當地有名辛老大家中最好的一艘,烏木船身堅固無比,壓艙之物也放置得穩穩當當。帆布更是去年新換的,按常理來說,瀧水的那點小浪花根本不足以掀起波瀾。”


    “顯然是有人暗中搗鬼!”何令兒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肯定。


    薛不凡低垂著眼眸,印度長袍早已穿迴來緊緊裹在身上,他似是再不敢多看何令兒一眼。


    “何小娘子所言極是。”他低聲說道。


    見他前倨後恭,態度變化猶如二人,何令兒心中忍不住噗嗤一笑,但麵上卻保持著平靜如水的表情。


    “我登船之初,便從辛老大口中得知,船上的船員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夥計。隻是前些日子,有個叫王四的船員生病了,便由他的本家兄長王三來頂替,這個變故自然不尋常。於是我便開始留意這個王三的一舉一動。我發現他白天和其他船員一起勞作,但到了晚上卻總說肚子不舒服,不吃晚飯,自己留在艙內。”


    “船夫賣得一把苦力,飯量往往較常人還大些,這人不吃晚飯,定有問題。”雲玖目光犀利如鷹,語聲簡斷。


    薛不凡抬起頭,目光閃爍地望著雲玖。


    雲玖微微點頭,說道:“在下雲玖。


    “……原來是雲公子。”薛不凡咂摸了一下嘴,“雲公子說得極是。”


    “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但我沒有輕舉妄動。我悄悄地去查看了王三帶上船的行李。他本是替班來的,行李應該比其他人多一些。其他船員也說他帶了兩個大包袱上船,但我去看時,卻發現包袱裏空了大半,隻剩下幾件普通的布衣和一大疊油紙。”


    “油紙?”何令兒眉頭緊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沒錯,就是那種防水的油紙。我用手摸了摸,上麵還有些微小的黑色顆粒。我嗅了一下,有硫磺的味道。”薛不凡解釋道。


    雲玖一聽便明,冷冷道:“他們想要炸毀你的船。硫磺和焦炭都是外界難以獲取的物品。看來參商會不僅豢養了殺手,還掌握了不少資源。他們所圖非小啊。”


    薛不凡的臉上露出了困惑之色:“參商會?”他皺眉問道,顯然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何令兒與雲玖對視一眼,隨後緩緩將他們所查探到的關於參商會的一切娓娓道來。隨著他們的話語,薛不凡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片刻後,他突然站起身來,朝著何令兒深深作揖,歉然道:“原來何小娘子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得知此事的,我適才的冒犯,實在是對不住。”


    何令兒看著這位身材魁梧的大漢,他行禮時垂下的肚皮幾乎觸及膝蓋,這一幕讓她不禁莞爾。她笑著擺擺手道:“薛使精明過人,正是我等所需要的良助。現在顧節度使遠在延州,我們在京中還需好好商量,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薛不凡點了點頭,直起身來,繼續說道:“那晚我偷偷在晚飯時迴房,果然發現王三進入了我的艙房,翻找我的行李和文書。我明白他們一直在打我的主意。後來風浪驟起,我便推測他們即將動手。於是我假裝落水,偷偷叫來了擅長鳧水的行家接應,一路飄到了下遊才上岸。之後,我又走了偏僻的小路,白天休息,夜晚趕路,這才晚了幾日抵達汴京。”


    這其中恐怕經曆了驚心動魄,千難萬險,但薛不凡隻是淡淡講出,聲音十分平靜,仿佛這些驚險刺激,對他來說早已見得多了,如同家常便飯一般。


    何令兒迫不及待地問道:“難道你身上真的帶了什麽顧節度使的機要密信麽?”


    薛不凡突然放聲大笑,那笑聲讓何令兒心中的緊張感稍稍鬆緩了一些。


    薛不凡緩緩道:“三月之前,顧將軍發現城外有暗探偷偷與北宸人往來,他費盡心力,終於截獲了一名探子。”


    何令兒驚叫一聲,她想起了雲玖曾經在那個暗夜中對她分析此事,如今看來,他推測的可能十分接近實情。


    薛不凡續道:“但那探子卻當即服毒自盡了,我們細查他身上,找到一封密信,這封信的出現,讓整個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他終於抬起頭來,偷摸瞥了何令兒一眼,馬上又將巨頭轉開。


    他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人聽到:“那密信中的字跡,經顧將軍派人暗訪,據說與何相的……十分相似。自然,我們是不信的,恐怕是有人蓄意栽贓陷害。”


    何令兒聽到這裏,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怒火。她自家書房中找到了仿父親字跡的密信,如今邊境竟也出現了一樣的信!是什麽人,如此殫精竭慮費盡心機,要栽贓她何家一門,致她父親於死地?


    她還未說話,雲玖突然開口,聲音冷靜而堅定:“這顯然是誣陷,但對方的計謀絕不會就此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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