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名青年並不畏懼,輕佻笑了起來。


    “錢我們要,人我們自然也要,這麽漂亮的小娘子,我們還從來沒見過。”


    “既然來了,到哥哥屋裏坐坐,正好說說你們姓甚名誰,從哪裏來,可曾婚配。”


    幾人轟然大笑,起哄道“就是!”


    玉翹終於忍不住脾氣,怒斥道:“錢都給你們了,你們還不快滾,你們要是傷了我們,明日別說你們一個都跑不掉,就連你們這間破坊市都能被禦林軍踏平了。”


    “禦林軍……”三人看著明顯心裏有點發毛,互相對望一眼,猶豫不決。


    何令兒心裏一鬆,看來這幾人不像要殺人滅口的惡盜,終究還是有些顧忌。


    誰知這三人突然又齊齊麵向她們,惡聲惡氣道:“那我們也不管,人,今天必須留下來。”


    說著,當啷幾聲,幾人紛紛從腰間抽出幾把兵器來,一人執刀,一人拿的是柄破劍,最邊上的手中看不出來是個什麽,殘缺不全又卷了刃,看著像個破鐵片兒。


    但畢竟也是兇器,揮舞在幾人手裏還有些威力,何令兒看著那光照在上麵甚至激不起閃爍,鏽跡斑斑的破銅爛鐵,心裏不禁浮現一絲悲哀。


    這幾名青年看來確實是州軍眷屬,那破爛腰刀看來已有年頭,多半是他們父輩留下來的,如今鏽跡遍布,當初上陣殺敵的榮光早已不在,卻被用來做這些劫道殺人的勾當,真是玷汙了那些為國捐軀的軍士威名。


    何令兒心中五味雜陳,既覺得好笑,又有些傷感,又帶了畏懼,她上前一步,想說話勸一勸這三人。


    可她踏出一步,還沒張口,突然間變故再生,隻聽一聲大喝,從那屋角處,竟然又跳出一個少年。


    這人身上穿一襲將洗的半新不舊褐袍,裏麵襯得白領中衣有些烏突,腰間係著一條雜色絡子,係了些叮當作響的小玩意兒,頭發挽起個髻兒,也算整齊,眉目清秀,意氣飛揚。整個人看起來,比原先三人體麵許多。


    幾女心中一喜,難道這少年是來搭救她們的?


    果然不負眾望,這少年走上前幾步,指著那三人鼻子斥道:“你們幾個,是哪裏跑來的雜毛混混,也敢在我們延州軍的地盤兒上動土,實在是玷汙了坊內聲譽。我們坊裏都是忠義之輩,怎麽能容你們在這裏放肆!”


    幾女心中一安,緊緊盯著這少年。


    少年繼續說道:“你們若是不服氣,可以與我來比劃比劃。但前提是不許傷害這三位姑娘。”


    說罷,他唰的一聲從腰間刀鞘中拔出一把長刀。這刀與那三人的破爛腰刀相比,顯得格外雪亮。


    那三人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望著少年喃喃道:“我們聽說這邊的地頭兒是有一位易大哥,平常統領著延州軍的子女後輩。聽說他日常熱心助人,行俠仗義……難不成便是閣下?”


    少年哈哈一笑,入鬢長眉驕傲的飛揚挑起,自得道:“不錯,不錯,我姓易,就是他們口中說的易大哥,原來你們也聽過我的威名,既然知道,那你們還要與我手中這柄刀試上一試嗎?”


    那三人聽到這位易大哥自承身份,都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他們臉上露出驚恐、佩服和欽佩的神色。


    “想不到閣下就是‘一刀定江山’的易大哥,我們今天竟然有緣結識,怎麽敢跟大哥動手?我們這就走,這就走,絕不敢叨擾三位姑娘。”


    原先的三人扔下財物,就想狼狽逃竄,突然何令兒踏出一步,攔阻道:“且慢。”


    那三人一愣,已走到她們身邊護衛的那名少年‘易大哥’也是一愣。


    何令兒緩緩走向那三人,在他們麵前一步站定,語氣平靜中帶著震懾。


    “福壽坊裏,四百七十一口人,都是本朝朝廷軍士們的親眷、家屬、族人,軍士們為國戍邊上陣殺敵,或捐軀,或落得傷殘,這才換得親眷們在此處居住,受朝廷撫恤奉養。”


    她淡淡帶著笑道:“你們如今來做這些雞鳴狗盜,裝腔作勢的樣子,可對得起你們鐵骨錚錚的先人麽?”


    那三人愣住,恍神間不敢妄動。


    何令兒歎了口氣,道:“你們去罷。”


    那三人茫然彼此看了一眼,緩緩消失在來時的房角之後。


    那易大哥才反應過來,轉身向三女道:“是我來晚了,三位姑娘沒有受驚吧?”


    這少年看著三女,先想作揖,雙手剛舉起來,似乎是覺得動作別扭,十分的不適應,隨即又改為抱拳,抱拳行了一禮後,又覺得這個禮數對三女恐怕不太適用,不禁手放到頭後,尷尬撓一撓,露出笑容,八顆白牙,明朗如曦光。


    玉翹趕緊迴了一禮,歡叫道:“多謝你,今天要不是依靠你,那三個雜碎恐怕真要上來作死。”


    少年將目光投向站在中間,氣度非凡的何令兒,何令兒一直默然不語,注視著他。


    少年上下打量一番何令兒,見她衣著華貴,腰間明珠,突然叫了起來。


    “我聽說福壽坊中近日有一位慈悲的觀音姐姐,出錢資助我們,時常來這裏舍粥舍飯,據說是宰輔之女,我們坊中上下人都承記她的恩情,難不成就是姐姐嗎?”


    玉翹玉爻二女都意外看向何令兒,何令兒隻望著那少年,微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少年一臉的驚喜:“那真是太好了。”


    他挺起胸膛,驕傲地說:“我是延州軍士的後裔,我爹當年在邊關抗敵,殺了不少賊寇。可惜後來他戰死了。我也學過一些功夫,這地方的人都敬重我。我也做了很多好事。姐姐既然是宰輔家的千金,能不能讓我加入府兵,以後我保護姐姐,為姐姐效力?”


    少年驕傲的昂起了頭:“我今日能救姐姐,以後也能,還求姐姐給我個機會。”


    何令兒嫣然微笑,玉翹拉她衣袖悄聲道:“我看這人不錯,收了他進府跟著咱們也好。”


    何令兒側首看著少年,少年的發絲飛揚在晚風中,他身形已將將長成,正期待地望向她。


    長久沉默後,何令兒問:“我看你這雙布靴穿著,似乎不太合腳?”


    “是……”少年瑟縮地挪了挪腳,將布靴更多藏到袍角下方。


    “我看你腰間掛的,有令牌,應是當年你們長輩留下來的,還有那玉玦,看著像小官兒家裏喜歡帶的,那串五帝錢,像長輩特意給孩子求來壓災的。還有你身上的外袍,下擺繡了個姓,好似也不是易。”


    何令兒柔聲緩緩說著。


    “你這身打扮,恐怕是幾人合計湊出來的,剛才那三人,是你的同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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