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海邊氣候變換較大,不過六天,船隻便走完了兩千裏路程,來到京州。


    隨著赤膊船員們一聲聲號子,船隻停靠在一個大大的碼頭邊,


    和上次狗狗祟祟不一樣,這次來可是很熱鬧的。


    隻見碼頭上已經被戒嚴,四處都是銀甲士兵,怕是有好幾千人,把碼頭護得密不透風,手中的長戈也閃耀著唬人的光澤。


    另外有兩列金甲士兵,手執長刀,列成兩列,隔一丈而對,為幾人指引了下船的道路,那道路中,還有不少身著官袍之人躬身等候。


    下船的木板很快被鋪設好,林仟苑的幾個親兵快步跑下去,接著,林仟苑和李岸,虎子慢慢走下船。


    “拜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林仟苑出現那一刻,整個碼頭嘩啦啦跪了一大片。


    林仟苑直了直身姿,一股豪邁的氣勢散發出來,雙手虛扶,朗聲開口,“諸卿,諸將士免禮。”


    “謝太子殿下!”將士們聲如洪鍾,頓時震得人耳朵發麻。


    李岸站在林仟苑身後側方,不禁愣神,果然是權勢迷人眼,難怪那麽多人想做皇帝。


    還沒等他愣完神,那些個大臣就躬身邁著小碎步上來。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一個看上去低眉順目的中年官員先聲道,“殿下神武,得護國之重器,贏萬世之太平!”


    “殿下文治武功,乃國之大幸,亦是諸位先皇庇佑啊!”另一個中年官員緊接著道。


    那十幾個大臣好似多米諾骨牌似的,一句一句的,一刻不停,全是沒營養的奉承話。


    林仟苑在接受了好一陣拍馬屁洗禮後,才輕輕一笑,“眾卿乃我大燕肱骨之臣,國之棟梁。


    正因有諸位在,大燕才得以休養生息,今得護國重寶,諸位功不可沒。”


    “殿下英明!”迎接的大臣們抱拳躬身,麵露喜色。


    “如此大喜,當同慶!本宮這便去向父皇請旨,宮廷內宴請眾卿,以彰顯皇恩,諸位覺著,如何?”


    大臣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但是他們反應也算快,不過瞬間便迴過神來,立刻跪地謝恩。


    林仟苑哈哈一笑,帶著李岸和虎子越過跪地的大臣往前走。


    虎子背著一個大盒子,和李岸並排跟在林仟苑後麵,越走越心慌,他小聲對李岸說道,“咱們不是去前線嗎?怎麽還要去吃飯呢。”


    “不急,”李岸說道,“吃個飯而已,給人家一點裝車的時間嘛,出發以後找個僻靜的地兒開箱檢查所有武器彈藥。”


    “你是說,這裏麵可能有人會動咱的東西?”


    “不是可能,是一定。”李岸接話,“有大人物要弄我呢,我常年在寨子裏不出去,那家夥拿我沒法,要想殺我,隻有一種辦法。”


    “拿咱的武器?”虎子皺眉。


    “廢話,要人家提溜個弓箭,刀槍劍戟啥的來攻寨子,你有幾成勝算?”


    “隻要有一人能靠近寨子就算我輸!”虎子毫不猶豫的說道。


    “要是人家端著機槍和步槍呢?”


    虎子憨厚的撓了撓腦袋,“額,那你先逃,我殿後吧。”


    “是吧,明眼人都知道咱寨子裏最大的優勢是什麽,隻要武器不輸咱們,那我其實就是隻待宰的羔羊罷了。


    要弄我的人會不知道?他肯定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誰,所以我想盡量縮小懷疑的圈子。”


    虎子正欲迴答,林仟苑的聲音傳來,“到了,咱們上車吧。”


    李岸和虎子抬頭一看,麵前是巨大的明黃色龍攆。


    這個龍輦很明顯是特製的,比一般的馬車大了不少,由四匹毛色油光發亮的黑馬拉著。


    林仟苑站定,向著龍攆跪下磕頭,“拜見父皇,兒臣不負所托,已將護國利器帶迴。”


    “好,好,好!”龍輦內傳來老皇帝的聲音,聽上去中氣依舊很足,“吾兒此次攜利器而歸,乃大燕之福,亦是大燕百姓之福,不知朕那準賢婿可在?”


    李岸的無語都快在臉上具象化,七月初的大太陽天,老子站這兒陪你玩呢?


    好在林仟苑見李岸沒有迴話,知道他老毛病犯了,趕緊應道,“迴稟父皇,準駙馬就在兒臣身邊。”


    “好好!”老皇帝哈哈笑道,“快快快,來上車一敘,朕也有快一年未見,想念得緊呐!”


    “謝父皇!”林仟苑起身,提起裙擺走上了龍輦的梯子。


    李岸和虎子相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起駕!”隨著一聲尖利的叫喝,馬車慢慢朝前駛去。


    上到龍輦內,裏麵的裝飾也還好看,並非是明黃色,而是原木色搭配了一些紅漆,窗框,門簾,車頂都有五爪金龍的圖案。


    老皇帝坐在龍輦的主位,後麵有好幾個宮女侍在一邊。


    但是老皇帝已經不像從前的樣子,這一年他老得似乎更快了,眼眸低垂,老年斑也顯現出來,形態有些佝僂,一身明黃色的常服竟然顯得有些不合身。


    “坐吧,”老皇帝輕咳兩聲,示意三人坐下。


    李岸和虎子大咧咧的坐下,林仟苑則微微一禮,跪坐在了老皇帝身邊。


    “小子。”老皇帝開口了。


    李岸接過宮女遞來的茶水,輕輕喝了一口,迴道,“啥事?”


    “嗬嗬,”老皇帝撫了撫須,“你小子脾性還是未改啊。”


    “為何要改?”


    “好!當是人中龍鳳,才得有如此氣魄。堅守本心,端得上燕國棟梁。”


    “有話直說。”李岸不緊不慢的品著茶。


    老皇帝並不惱,“嗬嗬嗬,好好好,是我這老頭的錯。”


    接著他表情稍微肅穆了些,話鋒一轉,“我活不長了,你準備一下,來京輔政。”


    後麵的宮女聽聞這話趕緊跪倒在地上磕頭,林仟苑也一把拉住老皇帝,“父皇可莫要如此說。”


    老皇帝滿臉慈愛的拍了拍林仟苑的手背,“苑兒,自己的身體,為父自己知曉,哪有什麽萬歲,人活一世,不過數十載爾。”


    接著他看向還在磕頭的宮女,單手微抬,“別磕了,再嚇著貴客。”


    幾個宮女這才戰戰兢兢起身。


    “小子...”


    “我拒絕。”


    三個輕微的字迴蕩在馬車裏,頓時一片寂靜。


    老皇帝眉頭微微皺起,不解問道,“為何?”


    “想殺我的人還未找到,我怎麽會以身犯險?”


    “嗬嗬,你不犯險不行啊小子,你可是捅了個簍子,仟苑還未與你說吧?”


    “什麽簍子?”李岸不解問道。


    “邸報之事,可還記得?”老皇帝說道。


    “自然記得。”


    “那邸報一發,可不得了啊!”老皇帝嗬嗬笑道。


    “為何?”


    “如今朝堂之上,好大喜功之風氣盛行,這風氣,可是你小子一手促成的。”


    “怎麽會?我本來是想...”


    “是想打壓世家,收迴權力,對否?”老皇帝打斷了李岸的話。


    “是啊。”


    “小子,你終究還是未受過風浪,那邸報一發,可從未有任何有爵位者說其不是。”


    “啊?”李岸有些驚訝,這玩意兒,都動了人蛋糕,還這麽淡定?


    “不止於此,朝堂現在甚至論功而行事,屁大點事都要請功,無功則不作為。


    若隻是一人如此,那便貶謫就好,可如今滿朝文武盡皆如此,法不責眾,你讓我這老頭如何是好啊?”


    李岸傻了眼,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你的意思是我讓仟苑發的邸報內容非但未曾打壓這些侯爵世家,反而成了他們的把柄?”


    老皇帝一臉笑意,微微點頭,“是這麽迴事,而且這功勞簿,可是苑兒親手發的,那不就是在告訴眾臣,朝廷隻記有功之人?”


    林仟苑趕忙給老皇帝斟茶,撒嬌道,“父皇,哪有這麽嚴重,我都已經好幾道文稱讚戍邊將領與窮苦之地的官員,朝堂也整治過,才不是父皇說的那樣。”


    “嗬嗬嗬嗬,”老皇帝一邊笑一邊慢慢品茶,“怎麽,心疼你這夫婿了?”


    “哼,誰心疼他呀。”林仟苑說道,“他就是個臭土匪,小日子逍遙著呢,還用得著我心疼?”


    老皇帝也不再追問,而是看向李岸,“小子,你覺著這事,該如何?”


    李岸沉吟一會,答道,“治國之法,我確是不通,上次給仟苑那文章,倒是冒昧了。”


    “哼,”老皇帝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誰讓你認錯了?我是問這事,你覺得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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