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祁極力忍住笑。


    若老太君在此處,定要將元斟嘲笑得下不來榻。


    這哪是什麽小紅點,分明是他們的安王殿下太過緊張,收斂不住情緒,臉上才會爆出像疹子一樣的紅點!


    他自小就同安王一起長大,當初第一次見王爺臉上爆疹,是王爺五歲那年第一次入宮見先帝。


    當時聽聞驚動了整個太醫院,才知道這是情緒太過失控所致。


    薛祁一直不懂,十歲就開始上戰場。殺敵都從不緊張害怕的主子,居然會在屢屢見到先帝時情緒失控爆疹。


    就如他現在也不明白,殿下同心儀之人相處,不該全是開心嗎?


    為何還會情緒失控呢?


    而快速溜出寢屋的殷瑛也沒有第一時間去廂房,而是躲在暗處,雙手捂著臉,暗暗調整唿吸。


    方才她握住元斟手的那一瞬,心仿佛漏了一拍。


    掌心有繭子,摩擦在她細膩的掌心上,生出一種穩定又踏實的溫熱。


    前世在她自認最愛蘇淩風的時候,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感覺。


    一種源自血液本能的向往。


    心跳和唿吸仿佛燃了一般,再多待一刻,她都怕被元斟察覺。


    穩了許久,她才去請洪大夫。


    深夜折騰洪大夫,殷瑛本就有愧,等到她和洪大夫匆匆趕到時,竟發現元斟臉上的疹子都好了。


    殷瑛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洪大夫卻擺擺手,“應當沒大礙,老夫再在洗顏水裏調製一些護膚的玉露,下次再用應該就不會起疹子了。”


    “多謝洪大夫。”


    殷瑛暗道,她今日為了扮胖,糊在臉上的玉容粉起碼是元斟臉上的五倍,卸了之後都無半點不適。


    虧這人還是帶兵打過仗的,怎就這般嬌嫩了。


    “你快些休息吧,過幾日柳宅有宴請,謝大人也來了帖子,推脫不了,到時可得好好配合阿姐,知道嗎?”


    元斟不鬱,今日數次糾正,“是表妹!”


    頭幾日老實當著阿弟,可從昨日開始,便硬是不肯了,偏要守住表哥這個身份才行。


    “好好好,我是表妹,但屆時你得假扮表妹的情郎,倒也不用另外做些什麽,看我眼神行事,必要時配合我些,也不用說話,可好?”


    這般軟語,對於元斟,成了一道無法拒絕的誘惑。


    他想,必要的時候配合。


    怎麽配合?


    聽說吃軟飯的情郎都要學會討好主人家,還要出賣色相。


    “嗯。”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重重點頭。


    眸光隱匿在暗處,沒人發覺此間的波濤洶湧。


    殷瑛卻同他想得不同,明日可是重要的收網,不能錯過。


    許州的局勢動蕩不已,看似被端王封鎖了消息,實則全都經由銀甲暗衛及時傳迴了上京。


    文德帝將手中的筆摔了出去。


    “好啊!朕的端王叔竟是存了這般大的心思,也不知他腦子裏素日裝了些什麽,他憑什麽會以為他編排安皇叔屯兵造反朕就一定會信?他請旨了朕就一定會放他出京?”


    兵部尚書鬱不言搖頭,“從前先帝明麵上甚是寵著端王,想是因此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可端王如今也是過了而立之年的人,當年的事怎還會看不清?哎,陛下這些年已經仁至義盡了。”


    但凡有腦子的人都可以看出先帝真正寵愛之人是當時皇子中排行老九的安王。


    為了他的安危甚至不惜將他放出宮養,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麵,即便是這樣,為防他人知道其用意,還拿端王當這份父愛的擋箭牌。


    就在眾朝臣以為端王定能繼位大統的時,皇位卻又傳給了皇孫元煦,也就是當今的文德帝。


    還命安王監國。


    禦史中丞章仲倫道:“端王元臨狼子野心,土地良田乃是我朝百姓生存之本,端王卻勾結詔國,毀我大曌基業,實乃皇家罪人!”


    “是啊。”


    文德帝感歎。


    多少年了,安皇叔先是攘外再是助他安內,不就是為了能騰出手收拾這一條依托皇家而生的大蛀蟲嘛。


    終於等到他沉不住氣了。


    “那便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端王叔,讓他抓緊些吧。”


    鬱不言:“是!”


    一個時辰後,端王得知了許州的消息後,大喜,就等五日後貨船一到,安頓好上京事宜就動身出發。


    而此時的許州,薛祁正在地牢中審問蘇淩風,因為他並未搜到《神農要術》。


    “那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放在身上?你們當真以為我們就會掉以輕心到如此地步?嗬!安王殿下,你說你這麽興師動眾要還是無功而返,那可真是顯得當今陛下無能了,哈哈!”


    蘇淩風如今孑然一身,他成了光腳的人,口吐鮮血眼角猩紅,瞪眼享受著地牢的黑。


    要是現在他還沒看清安王對殷瑛的感情,那他就是真的蠢!


    那日來莊子上的人蹊蹺的很,他事後去查,雖未查到那兄弟二人是何人物,卻查到了佟管事乃是商戶殷氏的人。


    許州的殷氏雖是打著上京曾經首富殷氏的旗號,但他知道,曾經的上京首富殷氏早就沒落了,尤其是在殷青鬆自請將名字從族譜上劃去後,族中更是沒了可用之才。


    所以,許州的生意,背後的東家定是殷瑛。


    那日在莊子上他便覺得那雙眸子十分眼熟,果然,是殷瑛,是她!


    他又見到了她!


    薛祁怒甩一長鞭,蘇淩風的身上再現血痕,“你若不說,今日這條命,便隻能交待在此處!”


    “你以為我會怕?”蘇淩風麵目猙獰,他吐出一口血水,望向薛祁身邊的人。


    “安王殿下,那日莊子上,同殷瑛假扮兄弟的人,便是你吧,你喜歡殷瑛,但你們二人,絕無可能!”


    安王眼瞼低垂,冷肅又無情,“打吧,留一條命即可。”


    蘇淩風滿身的痛苦恍若無感,他滿腦子都是殷瑛,那兩年,他從未給踏足蓬萊苑,殷瑛便來前院,送各種吃食。


    隻要是他的事,事無巨細,她事事上心,就隻為了能讓他多看她一眼。


    眼前一片恍惚,他仿佛看到了殷瑛在對她笑。


    榮華絕世,世間僅有。


    縱使後來她恨極了他,可她畢竟從前心儀過他,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日內,喜歡上另一人?


    不可能。


    絕無可能!


    棄他而去的女人,別人也不要想得到!


    “想不到堂堂安王,竟然喜歡上了一個和離婦!她有什麽好,不過是我不要的女人,權傾朝野的九皇叔竟然會撿我蘇淩風的破爛兒,哈哈...啊!”


    元斟一身玄衣,周身迸發滔天氣勢,他指尖一動,親自挑了蘇淩風的手筋。


    “不許你侮辱她。”


    “啊!破爛!她就是我不要的破爛!啊!”


    腳筋也斷了。


    薛祁皺眉,“殿下,會不會他們根本沒有拿到《神農要術》?”


    “從詔國來的人審了嗎?”


    “審了,說確實給了蘇淩風。”


    元斟眸色極深,不知在想什麽,此時有暗衛進來,“主子,承德縣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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