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瑛許久都未過生辰了。


    侯府兩年,太夫人和洛氏都不過生辰,自然也不會將她的生辰記在心上,而蘇淩風當時,也自是不會在意這些。


    元斟竟然知道。


    殷瑛沒有推辭,接過盒子,“多謝殿下,也祝殿下此行順利,早日平安歸來。”


    按照以往,元斟頂多點點頭,就走了。


    而這一次,就站著。


    站了一會,才問,“不打開看看?”


    殷瑛頓了頓,才打開。


    裏麵是一個拳頭大的異形寶石,如海水般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比章氏送來的那塊原石料子的成色更好。


    “這,太貴重了。”


    殷瑛突然有點沒臉收。


    “可喜歡?”


    “喜歡,可...”


    “你如今怎麽反倒扭捏了,從前可沒你不敢收的東西。”


    殷瑛歎氣。


    哪是扭捏,是這份禮,這份情,她注定迴不了啊。


    按理說,迴不了的禮,迴不了的情,一開始就不該收下。


    殷瑛反問,“若我不收呢,扔了?”


    “......”


    元斟眉眼更加柔和,“倒還真準備這麽說。”


    殷瑛在想,似乎從那次皇家園林元斟救了她之後,二人的關係似乎就微妙了起來。


    “殿下稍等我一下。”


    殷瑛轉身離開,片刻後,她將《神農要術》的地圖交給元斟。


    “殿下此行既是有關農糧,若是能得《神農要術》,定能有所助力。”


    這本《神農要術》銀甲軍也一直在尋找。


    誰知,元斟並沒有及時收下,一開始看到地圖的驚訝一點點散去,雖沒肅殺之氣,卻恢複了曾經初見時那般的冷漠矜貴。


    “表妹還真是有來有往,這份禮,可比我的生辰之禮重多了。”


    陰陽怪氣的。


    殷瑛聽得出來。


    元斟偏頭,眼神看向他處,遠處承擔了這股怒氣的薛副將總覺背後似乎有一把刀子在他脊背上磨刃。


    迴頭偷瞄一眼。


    懂了。


    他拔腿就走,站得更遠。


    而此處,殷瑛見元斟沒收,索性直接將這本地圖直接塞到他懷中。


    也不知為何,其他人見到元斟如此表情定會害怕,可她不怕。


    還直言道:


    “殿下,我乃和離婦,雖非自賤,卻是事實。”


    這些話,像在心裏憋了很久,不吐不快。


    “殿下對我的好,若隻是表哥對表妹的關愛,我自是接受,但若存了有些心思,對你我皆無好處。”


    “古往今來,有些話若不明說,便是誤會害人,我於有些事,素來執拗,眼裏容不得沙子,如若衝撞,還望殿下見諒。”


    元斟仔細琢磨這番話。


    “若存了有些心思,對你我皆無好處”是既擔心她和離婦的身份於他有損,又自知世人定會說她高攀,拋出諸多閑話來攻擊她。


    又說,素來執拗,眼裏容不得沙子,那就是指,她對於感情,期盼的是忠貞不二的長相廝守,而非蘇淩風一般,狡詐欺騙還諸多折辱。


    可能,還不願夫君納妾。


    “殿下?”


    殷瑛看著元斟,怎麽還發起呆來了?


    元斟神色清明,仿佛想明白了一般,“表妹,這些問題,我都想過。”


    “?”


    “我的婚事,我做主,不說其他,我能保證別人的唾沫近不了你身。”


    殷瑛有一絲慌:“我不...”


    元斟又說:“我素來不喜女子多的地方,府中也未有妾室通房,若日後成婚,也隻會有你一人,若你無聊,也可將蘇珍兒接來,我忍她也無妨。”


    此時正躲在院門後偷聽的蘇珍兒:“......”


    這也能被誤傷?


    元斟眼神逐漸炙熱,“今日談及此事,機會難得,不如說開。”


    殷瑛往後退了一步。


    元斟卻並不上前。


    給殷瑛留足了空間。


    他說:“女子立身不易,你有諸多顧慮,此乃情理之中,若你心中也有我,我必不辜負,生意之事,我不會幹涉,安王府全權交由你,若我變心,你也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殷瑛驚覺上當。


    元斟早就摸清了她的性子,就等著她出言同他撇清關係。


    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順杆爬,甚至,趁此表明心意。


    殷瑛問:“殿下曾送我安王府令牌,該不會那時...”


    “不,那時隻是想當兄弟。”


    “......”


    “阿瑛,我給你時日考慮。”


    誰知,殷瑛想也沒想。


    “抱歉,我不考慮。”


    如今日子順遂,有錢又有縣主的身份,若是元斟能取得《神農要術》,她也算立功。


    日後,不說半生風光,也定能平安康泰。


    安王妃?


    她不想當。


    元斟想過殷瑛會拒絕,但沒想到她會拒絕得不給自己留一絲餘地。


    臉色沉了又沉。


    可見,蘇淩風那賤種,將她傷得有多深。


    罷了,他不願逼得太緊。


    薛副將跟在安王身後,想笑,但不敢笑。


    他家主子在戰場上都未遭遇敗績,如今卻被承德縣主拒絕了。


    這可是殿下第一次主動。


    糟糕。


    以後會不會更加討厭女子?


    造孽哦。


    元微和蘇珍兒在院門後,將二人的話聽了個徹底。


    但感情之事,不好多勸。


    便也不好開口提。


    邵蓉如今懷胎六個月,大夫說可以泡湯,但不能久泡,一行人翌日就迴了京城。


    轉眼就來到了十二月,上京的冬日算不上冷,真正冷的就正月那幾日。


    殷宅四處忙碌著,就要準備過年。


    “今年小姐是在殷宅過還是國公府過?”


    王媽媽之所以會這般問,因為老太君和宋筠請管家來了幾次,說要在一道守歲,還說把殷青鬆和蘇珍兒也叫過去。


    可殷瑛想,今年於她而言,意義大不尋常,她想在殷宅過。


    老太君倒沒見氣,但還是在年前這一日,留了她晚膳,才將她放迴府去守歲。


    殷宅花廳裏,四周架著炭火盆,博古架上放著各家迴贈的年禮。


    各處的鋪子都放關了,要初五才開門營業,但烤肉鋪子會早兩日,初三就迎客。


    此刻花廳裏架著比烤肉鋪子大上好幾倍的架子,上麵烤了小羊,滋滋冒油,還沒完全烤熟,都已令人垂涎欲滴。


    殷瑛打趣蘇珍兒,“你不是說小羊太可憐了,不要吃小羊嗎?”


    “可架不住它香啊。”


    銀霜芍藥等人轟笑成一團,吳伯在一旁翻動著架子,采玉和采月在刷料,從蓬萊院帶迴來的下人都在外廳搭了小席麵。


    蘇珍兒同那大宅子裏的下人沒這麽深厚的感情,但也每人多發了一兩銀子和額外的節禮,十分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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