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政事議完後。


    “臣有事奏。”


    端王出列。


    皇帝揚起眉梢,“王叔有何事奏?”


    這老家夥出現,準沒好事。


    才剛過而立之年的端王先是鋪墊了一番。


    說這兩月他甚少出府,卻聽聞了上京不少事,偏巧這些事都同建安侯府有關,又都是些難以啟齒的傳言,極度有傷風化。


    皇帝聽得不耐煩。


    文縐縐的說一大堆,當禦史得了。


    “皇叔到底想說什麽?”


    端王正氣凜然道:“迴稟陛下,建安侯府事端不斷,皆是因為侯夫人殷氏的緣故,殷氏有三大罪,一無所出,二且不賢,三又善妒。”


    皇帝目光移向安王,還未接觸到那目光,尾椎骨都在冒寒氣兒。


    隻聽端王還有下文。


    “此三大罪狀,證明殷氏無德,不配其位,應當休妻,然,她卻主動提出和離,忤逆夫家,致建安侯氣急攻心,嘔血不止,實乃不祥之兆,臣請陛下下旨,將殷氏收監,遊街示眾,擇日賜死!”


    此話一出,殿內一片嘩然。


    近日上京所發生之事,眾朝臣皆有所耳聞。


    孰是孰非,但凡長眼有耳之人,心中自有數。


    但...


    “臣附議。”


    “臣附議。”


    ...


    安王側身一掃。


    附議之人,皆是端王的部下。


    端王繼續說:“殷氏設計搭救老太君,讓老太君將其收為義女,後又縱容殷氏無法無天,連安王也曾贈以重禮,國公府識人不清,不知國公爺有何話說?”


    安國公一眼瞥過去:“端王的意思是,那日龍華寺的刺殺,乃殷氏所為?”


    “確實!”


    端王奉上證據,而後向眾朝臣解釋:


    “安國公府無能,查不出兇手,那本王就幫他一把!殷氏去年遍尋騎兵遁甲的奇書,安樂坊的百姓皆是人證,而老太君遇刺那日,薛副將在迎輝亭的角落中找到了一枚箭頭,上麵繪製的圖形就同那日殷氏所買冊子上的圖案一致!”


    若真照蘇淩風所說,近日屢屢壞事都是因為殷氏,那此人,就不能留。


    必須死!


    何將軍聞言出列,“臣有話說。”


    “說。”


    “老太君遇刺一事,安王殿下已經查明,乃敵國刺客所為,今日端王卻說是殷氏謀劃,那殿下且說說,當日那兇手是誰,可有找到,可上殿指證?”


    “本王隻是提出線索,如何將軍所說,既指向殷氏,那說明她同敵國定也有往來,請陛下下旨徹查,誅殷氏滿門,以儆效尤!”


    “你!”


    何衝氣得舌頭打結。


    此時,又有朝臣出列。


    “臣早就聽聞殷氏長袖善舞,善於籠絡人心,想來何將軍因其夫人受了殷氏的饋贈有孕保胎,這才維護此等通敵賣國的鼠輩!”


    何衝是武將,本就不擅言辭,此時被繞了進去,恨不得衝上去就扇這些人兩大嘴巴子!


    “臣也有話說。”


    何衝明顯招架不住,見此情形,張駿站了出來。


    “說說說。”


    皇帝也甚是感興趣。


    殷氏是什麽樣的人,他早就從元微口中知曉,此時樂得看這群朝臣怎麽給端王找不痛快。


    況且,他早就知道了在龍華寺的刺客,是端王的人,隻是苦於沒有證據而已。


    今日這事鬧大也好。


    端王不痛快,他才痛快。


    母後才痛快。


    朝臣們可要多多努力啊。


    張駿說話前,先朝端王行了個禮。


    “敢問端王殿下,您既長久未出府,何以驟然勤奮想查老太君的刺殺案?”


    “王爺既知薛副將把那枚箭頭送到了兵部,可見您人在府中,卻是耳聽八方,臣佩服。”


    “再則,安王殿下統領銀甲軍都未查到殷氏可疑,王爺卻是料事如神算準了昨日曾在兵部擔職的建安侯會登門,親自將證據送上?”


    何衝暗喜。


    驟然勤奮?


    耳聽八方?


    料事如神?


    罵人還是得文人啊!


    “你!”端王哽住。


    “總之,殷氏不賢,今日禍害侯府,明日就會危機上京!若不處置了幹淨,若待他日,其餘女子效仿,國焉能安!”


    很好。


    張駿笑了。


    話題,成功引到了他專業上。


    “古人怪妖女禍國,臣倒以為,國能顛覆,乃君者心智不堅,乃臣者未行諫言,乃小人攛掇其中,乃掌權者職權濫用。”


    張駿還頓了頓,似乎在給同僚機會。


    可沒人開口。


    “端王殿下可是在說,當今聖上不德不賢?當今朝臣不忠不端?”


    “你!本王沒有...”


    端王駭然得舌頭打結,可張駿不會給他辯駁的機會。


    身正直言:“就如同建安侯府之事,建安侯先是欺瞞求娶,後又苛待利用,更是尊外室為摯愛,迎入府中,侮辱主母,此乃建安侯德行虧損,寵妾滅妻,如何要怪在女子身上?”


    昨日,張府也熱鬧了一番。


    朝堂之上,就有不少人想以此說事。


    可當年,張駿對那摯愛可謂極好,她在一日,張府後院就隻有她一人。


    後娶了鄭莘,雖是不喜,卻也沒有納妾。


    所以,即便鄭莘這些年的行事欠妥,張氏族老要將鄭莘拖去見官,張駿卻也隻是將鄭氏送迴了老宅,並沒有想著要她性命。


    端王的部下輕哼,“卻也不是誰都像張大人這般愚善的!”


    此事已然不再單純,有些大臣想借此保證對女子的絕對掌控權。


    輕描淡寫的張駿,“君心立心,自當身正,愚善自比偽善好。”


    “可殷氏此時提出要和離,實屬落井下石!此等惡婦,還有何臉麵存於世!”


    爭吵愈加激烈。


    何將軍呸了聲。


    忍不住了。


    徹底忍不住了。


    開始指手跳腳了。


    “什麽落井下石!你沒看見出麵處理文家事的都是殷氏啊!還有!你家主母住偏院啊,迴去你讓你家那口子從主院搬走讓給你那城東的外室住,你明兒還能來上朝,老子跟你姓!”


    又接著說了許多侯府苛待殷氏的事。


    “要換成我家那口子,早把侯府給掀了!”


    “你你你!朝堂之上怎容你們...”


    弘揚將軍府王將軍的部下早就對端王不滿


    因為王卿一曾被端王羞辱退婚,更加氣憤。


    “端王殿下為何今日對建安侯府的事如此在意?從前並未聽聞您同建安侯有過交情啊,莫不是,乃是私交?”


    這句私交,等同於私自結交朝臣。


    這時,安王恰如其分地表現出恍然大悟,“私交啊,難怪。”


    端王:“難怪什麽,你倒是說清楚!本王倒是忘了,那殷氏現在搖身一變,可是成了你的表妹啊,自是要護著的,本王懂。”


    安王:“你懂什麽?你待你妹妹又不好。”


    皇帝眉梢一動。


    對!


    端王最不喜元微,從小對她就不好!


    此後的爭論就更熱鬧了。


    不過卻是有一邊倒的架勢。


    特別是在說到文家一事。


    朝堂異常安靜。


    端王部下那些為建安侯強行說情的言論徹底站不住腳了。


    這時,安王冒了句。


    “哪用說這般多?”


    弘揚將軍府王將軍的部下接話,“殿下的意思是...”


    “除了殷氏,侯府二小姐也是一個可憐人。”


    若說方才是安靜異常,那此時便是鴉雀無聲。


    何衝朝端王背影白了一眼,小聲抱怨,“還說個球,對嫡親的堂妹都算計,這種不和離,還留著過年不成!”


    王將軍部下,“過年都嫌晦氣!”


    皇帝寶座上看得津津有味,待到吵得差不多了,壓眉肅目。


    “端王叔,你究竟,所圖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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