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微想起來這大半日都還未與幼子親昵,於是從女官手中將小公子接了過來。


    誰知,小公子剛一離開女官的懷抱,就嚎啕大哭。


    一時間,偏殿內的人都在哄著小公子。


    沒人注意到女官眼底深處濃濃的心疼,“殿下,您仔細別累著,還是給奴婢抱著吧。”


    “無礙。”


    殷瑛神情不顯,心卻沉了下去。


    前世大長公主的結局,可不好。


    五個月之後,也就是秋菊宴前夕,那日是大長公主幼子的生辰,也就是在這日,公主會不幸溺斃而亡。


    前世那時,她忙著準備秋菊宴,無心過問,卻在四處躲避蘇淩風追殺時聽聞駙馬竟請旨娶公主從前身邊的女官。


    說是思念亡妻,無以為寄。


    但她從坊間知曉了真相。


    小公子壓根兒不是大長公主的親子,是被人狸貓換了太子,繼而被駙馬和女官聯合加害。


    小公子,乃是女官和駙馬所生!


    這是一場早在公主和駙馬相識時,就開始謀劃的陰謀!


    幼子哭鬧不已,元微無法,隻得又放到女官懷中,誰知小公子立馬就停止了哭鬧,還嗬嗬笑。


    肉嘟嘟的小手還拽著女官的衣領,十分討喜。


    元微也是納悶兒,“也是奇怪,景兒出生那年,你出府嫁了人,明明也沒有朝夕相處,可這孩子偏就和你親。”


    女官心裏一緊,忙跪下。


    “奴婢命苦,婚後難產失了唯一的孩子,還被夫家厭棄,多虧公主顧念舊情,還願意讓奴婢迴來伺候,公主福報深厚,故而小公子如此年幼便開始體恤生母的不易,自是不能讓您累著呢。”


    “你這是做什麽。”元微讓她起來,“原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將小公子帶下去吧。”


    隻這麽一小會兒的哭鬧,元微便覺得吃不消,頓時也覺得這個孩子,約莫是真的來報恩的。


    殷瑛捂嘴笑。


    “聽聞殿下當年摔了一跤,小公子還沒到月份就出來了,妾身替邵姐姐多嘴幫問一句,也不知殿下用了什麽好法子,竟能將小公子養得如此白白胖胖,著實可人得緊。”


    餘光中,女官的腳步,一時慌亂。


    元微打趣,“你是想替自個兒問的吧。”


    殷瑛淡笑不語。


    元微提及此事,也是欣慰。


    “其實,倒無特別用心之處,可能是上天眷顧,這孩子還在我腹中時,太醫就說孱弱了些,沒成想一生下來,竟是白白胖胖的,連太醫瞧了都說是個奇跡,隻是...”


    元微迴憶當時情景。


    “隻是這孩子總是哭鬧,換了不知多少嬤嬤都哄不好,還是前些日子南絮迴來才好了,許是有緣吧。”


    殷瑛掃了眼屏風後正在哄孩子的身影。


    “想來也是女官盡責,曾經又痛失了幼子,便格外珍惜,將小公子當做自己的孩子了疼愛了。”


    這話說得挑不出錯來。


    但元微卻眉心一緊,心中別扭。


    那是她的孩子,身份無比貴重,南絮是得了她的恩典,才得以封為女官,竟也敢把小公子肖想成自己的孩子?


    “你去。”元微對身側的童嬤嬤交代,“你去守著小公子,今日貴人多,讓南絮親自照看,仔細不要出了亂子。”


    “老奴遵命。”


    王卿一意味深長地看了殷瑛一眼。


    酉時了,用過晚膳後,各府貴女相繼來向元微辭行。


    南安徐氏的主母魏氏領著長媳安氏前來拜別。


    “徐氏兒媳無狀,竟在殿下的花宴上衝撞了貴客,還請殿下責罰。”


    說是請罰,可一身倨傲。


    分明是看準了公主不會計較,便端拿起了身份。


    元微乃是當今陛下的親姑姑,便是跋扈慣了的,那位陛下一母同胞的妹妹,丹陽長公主到要避其鋒芒,哪裏輪得到徐氏給她窩囊氣受。


    眉梢一挑,元微來了興致。


    “說什麽罰不罰的,徐氏是陛下連下三封詔書才請迴上京的貴客,想來是我公主府的下人伺候不周,沒能入了你徐氏的眼,本宮也舔個臉,請徐夫人將帶人迴去,好生調教一番才是。”


    “這...”


    童嬤嬤大手一揮,根本不給徐氏開口的機會,對那女使喝道。


    “還不過來謝過公主大恩!”


    魏氏沉下臉,“殿下,這...”


    童嬤嬤:“可不是什麽人都有機會去徐府當值的,日後你便跟在徐家主母跟前,好好學學規矩!”


    女使撫鳶跪下謝恩,“謝殿下大恩。”


    又朝徐氏一拜,“日後還請徐夫人多多指教。”


    魏氏臉都黑了。


    殷瑛想起,南安徐氏的家主徐誌遠不久就會納一房側室,極其受寵,還是大長公主府上的人,莫不就是這名女使?


    “殿下,這不妥。”


    魏氏垂首,脊背挺直,“公主府的女使身份尊貴,我家老爺也才四品官身,家奴也都粗鄙不堪,怕是會辱沒了這名女使。”


    元微哼笑,“不打緊,左右也打過了,算是過了臉了,就這麽定了,本宮也乏了,退下吧。”


    魏氏還想說什麽,被安氏扯了衣袖,才行禮告退。


    等人走後,王卿一大唿爽快,見時辰不早,也起身告辭。


    殷瑛本是要同她一道走,元微卻親自上前,悄悄挽住了她手臂,“阿瑛,你那正陽丸還有嗎?”


    “......”


    “還有你同邵蓉說的那大夫,也給我瞧瞧可好?”


    “......”


    殷瑛自是爽快應下了。


    別院大門,陸陸續續排了許多輛馬車,依次接著自家主子迴府。


    殷瑛正踏上馬紮,蘇淩風竟從馬車裏鑽了出來,嚇得殷瑛往後仰,幸好銀霜將人扶住。


    “侯爺怎會在此?”


    這人不是在禁足嗎?


    “夫人不希望我在此?”


    “侯爺說笑了。”


    “陛下提前解了我的禁足,夫人,來。”


    殷瑛低頭避開蘇淩風的掌心,看見了他腰間的玉佩。


    又戴出來了。


    如此近距離觀察,殷瑛發現,原屬於白琉璃的這塊玉佩,中間鑲嵌的其實並不是聚寶盆。


    而是一個形狀酷似聚寶盆的筆洗。


    聚寶盆多被商戶所喜,而筆洗,則代表了文人的風雅。


    前世倒也沒有這般近距離瞧過,不愧是清流世家傳來下來的寶貝。


    蘇淩風下了馬車,“公主府命人送來了櫻珠,別院迴京怕已是天黑,我自是要親自來接夫人迴府的。”


    殷瑛心中冷笑。


    蘇淩風的目的太明顯了。


    不能出席宴會,便借口接她來幫白琉璃尋身世。


    還站在人堆招搖過市地走上了一圈 。


    這次,正主來了,他可總算是能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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