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瑛也有同感,“許是有了身子,怕風吹。”


    “奴婢覺得不像呢,您看那屋子裏堆滿了東西,還都是貴重物件兒,倒像是在顯擺。”芍藥嘟嘴不屑。


    這話給殷瑛提了醒。


    喃喃道:“也包括那匹我送的重蓮綾。”


    她吩咐芍藥,“讓絹兒警醒些。”


    絹兒從一開始,就是殷瑛的人。


    “奴婢明白。”


    五月過了大半,天兒就熱了起來。


    上京城的浴蘭節會持續整整一月,南安徐氏在龍舟賽這日,舉家搬來了上京。


    榮嘉大長公主推後的花宴,也剛好在這日,於京郊東側的別院裏迎來了眾多女眷。


    徐氏主母帶著兒媳也去了,但同大長公主見過禮後,就獨坐登高樓,心無旁騖地欣賞起京郊外,揚子江分叉河道上賽龍舟的情形來。


    殷瑛同王卿一則在春意堂的頑石邊,坐看水流潺潺蜿蜒遠去,閑適垂釣。


    身後的涼亭內,榮嘉大長公主躺在醉翁椅上,童嬤嬤輕搖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們聊著。


    “卿一也真是的,早知和侯夫人這般聊得來,就該早些引見,也省的本宮每日在府中無聊。”


    榮嘉大長公主雖在皇室中輩分高,但也才剛到雙十年華,三年前嫁給了光祿寺少卿朱圭,幼子才一歲。


    她生小公子時傷了身子,隻要坐臥行走的時日一長,就異常難受,就算有貼身醫女隨侍,也隻能治標不治本。


    殷瑛軟語笑道:


    “大長公主說笑了,既是聊得來,不論早晚都是一種緣分,晚些見,讓大長公主感歎相見恨晚,日後我若衝撞了您,也好少挨些板子呢。”


    王卿一“噗”地一聲大笑。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嘴皮子功夫這般溜!不過話也不糙,日後還請大長公主多多手下留情才是呢!”


    榮嘉大長公主元微順手將案幾上的櫻珠扔了過去,“貧死你倆得了。”


    王卿一和元微年紀相當,她幼時還入宮給元微當過伴讀,是以二人感情特別深厚。


    她索性站了起來,魚竿讓殷瑛拿著,她雙手捧著,跟作揖似的。


    “公主快別小氣,多多扔一些,櫻珠可貴著呢,我將軍府可買不起呢!哈哈...”


    殷瑛隻側過身,快嘴道:“給我也多捧些。”


    元微被哄得高興,“一會兒便叫管事給你們府上一人送去一筐,堵住你們的嘴罷!”


    殷瑛:“多謝公主。”


    王卿一:“多謝您了。”


    說罷,二人繼續垂釣,一旁的園林中,爭執的聲音越來越大。


    “怎麽迴事?”元微問童嬤嬤。


    “老奴去看看。”


    片刻後,童嬤嬤蹙眉迴到涼亭。


    “是戶部尚書張大人的夫人鄭氏和鎮北將軍何大人的夫人邵氏起了衝突,鄭氏說不過,欲動手,但不是邵氏的對手,於是坐在地上耍起了渾。”


    王卿一:“難怪不見邵姐姐,原來是去找樂子了。”


    元微不喜鄭氏,本不想邀請,但駙馬卻說張大人乃棟梁之材,再怎麽著也要顧及一二。


    “為何鬧了起來?”元微問。


    童嬤嬤:“為著近日上京的流言。”


    元微好奇,“什麽流言?竟能讓兩名貴婦這般爭鋒相對。”


    “說起來,此事跟侯夫人還有些淵源。”


    童嬤嬤娓娓道來。


    近日,鄭氏先是為著庶女大鬧侯府,又讓庶女成了侯府側室,潑辣耍渾的作風一時在上京城中出了名。


    這時有人感慨,始平鄭氏到底是沒落了,鄭莘如何還能如此張狂。


    “這便說起了那年鄭氏和張大人的婚事。”


    “莫非其中還有淵源?”殷瑛問。


    王卿一拽過殷瑛,小聲嘀咕,“你裝什麽,你為了你家侯爺,從前可是連京中哪家夫人早起打了幾個噴嚏都能知道,這事你能不知?”


    從前殷瑛對蘇淩風有多上心呢?


    為了能讓蘇淩風的仕途穩健,甚至來將軍府找她借銀子,在上京親自組建了一個情報組織。


    據她所知,這個情報組織遍布上京城的大小街巷,有乞兒,商販,街頭賣藝雜耍技人。


    甚至連在街上散養的奔跑孩童,能被用一盒軟糖收買,曝出兵部侍郎府邸的趣聞。


    而這兵部侍郎,就是一直在給蘇淩風穿小鞋的政敵。


    那次以後,才終於消停。


    “近日疏懶了不少,還真不知道。”殷瑛輕咳。


    王卿一滿是“你覺得我信”的眼神。


    準備私下好好拷問一番。


    童嬤嬤知道公主不知這舊事,便說得仔細:


    “當年張大人在那妾室的忌日裏吃醉了酒,鄭氏恰巧也在那間酒樓,張大人將人看錯了去,扯了鄭氏的衣袖,被人瞧見了,這才不得不迎娶。”


    元微聽得津津有味,“還有這等淵源。”


    童嬤嬤頷首,“然流言卻說,那是鄭氏故意而為之,她因安王的事壞了名聲,氣死生父,又有族中施壓,這才看中了有專一美名,且後院幹淨的張大人。”


    在宮中長大的元微見怪不怪,但她沒空摻和,“看鄭氏的反應,怕是八九不離十,你去勸著些,勿要鬧得臉麵難看。”


    “老奴省得。”


    垂釣濕了衣裙,殷瑛要換衣裳,便同大長公主說了聲,就往客院而去。


    剛過月牙門,一臉怒容的鄭莘就衝了過來。


    “流言是不是你傳的!”


    殷瑛提起濕膩的裙角,露出軟緞蘇繡雙色芙蓉繡鞋,笑道:“張夫人,這話從何說起?有事先容我換身衣裳再說吧。”


    鄭莘低頭看去,恍若雷劈,愣愣地後退了好幾步。


    是了!


    就是她!


    那個女人生前最常穿的,就是張駿親自給她買的蘇繡雙色芙蓉繡鞋!


    她這是在向她示威!


    “是你!就是你!你都查到了對不對!我不過攛掇你養母去賴了幾頓膳食,你就想讓我身敗名裂!”


    “我不懂張夫人在說什麽。”


    說罷,殷瑛進了屋子,銀霜在門口守著。


    “煩請夫人候著。”


    “哼!”


    鄭莘竟真的老實等著了。


    殷瑛換好衣裳後,銀霜打開廂房門,鄭莘一轉眸,眼底是全然由不得己的驚豔。


    她知道殷瑛是少有的美人。


    但不知她可以這般美。


    楠木精雕的交椅線條彎柔,殷瑛就這般慵懶坐著。


    素手握杯,垂首飲茶,緩慢的動作間,如意發髻上那支斜插著綠石芙蓉步搖晃動。


    一身嶄新的芙蓉暗繡軟羅披肩,罩在細紗重疊的留仙裙外,襯得身姿纖弱,卻又端莊華貴。


    舉手投足間,是讓人望塵莫及的風姿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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