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沒法飆車了”電梯裏的白安叉著褲兜道。


    “叮”


    電梯門開了,白安抬頭正要出去,麵前的人卻讓他愣在原地,等人進來後才倉惶出去,忍不住又迴頭看了一眼。


    太像她了,簡直像是親兄妹。


    “等等”白安停下腳步,突然出聲詢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那個人?”


    正在思索的寧陽風應了一聲:“酒吧,黎宋”


    當時酒吧昏暗,加上酒精作用,隻覺得像,卻沒有剛才那麽強烈的感覺到那個人和她是如此的像。


    兩人各懷心思走到一扇門前,白安按了門鈴。


    等了會,門開了,陳姨熱情的招唿他們進去:“快進來,飯菜差不多好了”


    兩人洗了個手幫忙端菜,兩葷一素一湯,三個人也夠了。


    陳姨打了三碗飯,往兩人碗裏添菜:“多吃點,瞧你們瘦的”


    白安笑著擺手道:“陳姨,菜都堆成山了,我要怎麽下嘴啊”


    “多吃點,長身體”陳姨反手給寧陽風又夾了一些:“小風你也是”


    “陳姨你也多吃點,你都瘦了”寧陽風給她打了碗湯,濃鬱的蘑菇湯泛著煙霧。


    “乖孩子”陳姨笑得時候眼角泛起皺紋,那是歲月的滄桑。


    溫熱的湯下肚,她有些可惜道:“小宋要是剛才沒走,應當會更熱鬧些……人多好啊”


    兩人吃飯的動作一頓,對視一眼,白安好奇問道:“陳姨你說的是誰啊?”


    陳姨的視線落在白安身後櫃子上的照片,雙眸慈祥泛著愛意。


    白安迴頭一看,那是一張三人合照,中間的女孩子看起來比他們大一些,一身碎花裙,眼角綴一黑痣。


    這是陳姨的女兒——陳輕淮。


    之前來的時候隻是隨意看了一眼,現在細看,竟覺得有些眼熟,但又說不上來。


    這時陳姨緩慢的開口:“小宋是小淮的男朋友,在小淮去世後仍然會來看望我和老陳,也是個好孩子啊”


    陳姨搖了搖頭,心情有些低落,要是小淮還在就好了。


    “陳姨”白安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對方,向寧陽風使了使眼色,陳姨見狀又笑了起來:“都過去了,快吃飯吧”


    白安扒了幾口飯菜,抬頭笑道:“陳姨做得飯菜還是這麽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陳姨又給他添了些菜。


    寧陽風舀著湯,餘光瞥向那張照片,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小風?”


    寧陽風抬頭:“怎麽了,陳姨?”


    “再不吃要涼了”陳姨道:“涼的對胃不好”


    “我知道了,陳姨”寧陽風喝了幾口湯後開始吃飯。


    陳姨沒吃一會就有些吃不下了,起身朝臥室走去,慈祥的聲音裏帶著困倦:“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息會兒”


    “您好好休息”寧陽風迴了一句。


    陳姨應了一聲,進了臥室後,餐桌上隻有碗筷的碰撞聲。


    白安一個人解決了大半,筷子戳著空碗,聲音輕緩:“他們長得很像”


    喝完最後一口湯的寧陽風點頭:“確實很像”


    可他之前調查過,黎清是獨生女,並不存在兄弟。


    “算了,是不是又有什麽關係”白安端起碗,一口悶完,不出意外被嗆到了。


    “慢點喝”寧陽風抽了張紙遞給他,對方隨意往嘴上一抹,又咳了幾聲,皺著眉頭道:“衣服濕了”


    “迴去換一件就好了”


    寧陽風起身收拾碗筷,一旁的白安見狀收拾另一邊:“下午還去上課嗎?”


    “不上”寧陽風毫不猶豫道,隨後端著碗筷往廚房走。


    “好久沒曠課了”白安打開水龍頭,帶著手套開始刷碗,熟練又自然。


    寧陽風擰了抹布擦桌子,迴了一句:“確實有點久了,不然下午去飆車怎麽樣?”


    桌子收拾的挺幹淨,擦了幾遍就夠了。


    寧陽風洗幹淨手,擦幹後靠著冰箱看向窗台角落處的小蘑菇,隨後落到白安身上。


    “你忘了一些記憶”


    最初遇見的白安沉默寡言,陰鬱的就像那朵小蘑菇,終日待在陰暗處,死氣沉沉。


    白安垂眸看著脖子上的掛墜,好一會才道:“好像是的”


    十年左右的時間,記憶早已遺忘的差不多,隻有些許伶仃模糊的碎片。


    也許他該找迴那段被他遺忘的記憶,有些事情才能得到答案。


    水龍頭的水嘩嘩不停,濺起的水花打在臉上,有幾次落到眼睛,白安眨了眨,雙眸有些泛紅。


    他想她了,好想吃她做的麵。


    心裏控製不住的想,手下的動作有些淩亂,比之前多耗了一些時間才處理好。


    兩人下了樓,騎著自行車慢悠悠的往前開。


    秋天有點涼,對他們來說卻剛剛好。


    腰間圍著外套,白襯黑褲青春正好,一前一後沒有追逐。


    自行車踩著白線晃晃悠悠,白安往後方看了一眼:“你不迴去你爸不會揍你?”


    “我不迴去不就揍不到我了”寧陽風眯著眼,隨後又道:“而且他現在也沒空管我,正忙著將我那表弟培養成繼承人呢”


    嘴上雖然這樣說,可他心裏也知道老頭絕對不會把公司交給林之淵,隻不過是想讓對方輔佐他罷了。


    畢竟在老頭眼裏,他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除了吃喝玩樂,其他樣樣不精通。


    對此,白安隻迴了一句:“別又大晚上打電話說我沒地方去”


    寧陽風騎到白安旁邊撞了他一下:“你這是誇大其詞”


    白安毫不客氣的撞迴去:“我說的是事實”


    兩人騎著自行車在路上戲弄起來,結果雙雙摔在草堆邊。


    白安吃痛的皺著眉,瞥到紅色耳釘,隨後放進兜裏,一會再還給對方也不遲。


    起身扶起自行車時,恍然覺得周圍的景色有些熟悉,半響,才想起這是她將它撿迴家的地方。


    “你在想什麽?”寧陽風捂著額頭揉了揉,一抬頭,剛才還在嬉笑的白安不知怎的又陷入沉默。


    “沒什麽”白安搖搖頭,率先挎上自行車,雙眸沉靜的可怕:“我先走了,下午電話聯係”


    單薄的背影在秋光裏有些寂寥,少年的脊背在自行車上彎了不少。


    這雨下的有些不是時候,透過樹葉的縫隙,淋落在沒有傘的人身上。


    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兀自孤單,寧陽風牽起自行車,握著把柄的手收緊,緩慢的踩著腳踏板在雨裏尾隨其後。


    不過拐了個彎,漸大的雨模糊了世界,碎發帶著雨水刺進眼裏。


    有些難受的寧陽風忍不住眯起雙眼,看著前方的人消失在雨霧裏。


    江邊的浪潮翻湧,道旁的樹淩亂,狂風挾著暴雨肆意作亂,卷起蒼茫的陰霾。


    車鳴聲驚心動魄,持久不衰。


    身下的自行車難以控製,即使寧陽風握緊了把柄還是打滑,偏離原有的道路。


    視線裏的汽車像是黑色的野獸毫不留情的向他撞來,車燈閃爍的光芒越來越亮,最後將他吞噬。


    他像斷了線的風箏,連人帶著自行車落在江邊的憑欄旁。


    黑色的水混著鮮紅的血液,暴雨擊打殘破的軀體,狂風將他吹向江水。


    憑欄是鏤空的,無法阻攔他的身體。


    砰的巨響,那輛小汽車撞在不遠處的憑欄,熄了火,不明情況。


    寧陽風腦袋發暈,雙手抱著欄杆柱,傷口處的血向下流淌,和上湧的江水與之相反。


    江水翻湧,已經蔓延到他的腳踝,沉重的潮濕將他往下拽。


    失血過多的症狀也越來越明顯,抱著欄杆柱的手不自覺的開始鬆開,眼前隻有黑天,耳畔的聲音微不可聽。


    幾乎鬆開手的時候,有人攥緊他的手腕將他往上拽,耳邊不知是誰的怒吼。


    “寧陽風!撐住!”


    道路上兩輛自行車孤單的分開,倒在地上任雨淋,任風拖拽。


    白安一手抓著欄杆,一手攥著寧陽風的手腕,自己的身體也在下滑。


    狂風暴雨將他們與外界隔絕,逃難的人無人關注此地。


    寧陽風掙紮著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白安的眼睛很紅,頭發濕溻溻的,像是一個流浪的乞丐


    可事實上他才是乞丐,沒人要的乞丐。


    可這個沒人要的乞丐正被這個“乞丐”延遲死亡時間。


    代價是“乞丐”的生命。


    “寧陽風!你想做什麽!”


    漆黑的雙眸倒映白安睜大的瞳孔,他笑著擠出一絲微笑,尖尖的虎牙冒出了頭。


    毫無束縛的手掰開對方的手指,可奈何失血過多,比不上對方的力道。


    眼前一片黑暗,腦海裏的容顏一如夏季的初始,虛弱他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她曾喜歡你”


    她曾喜歡你,隻是後來仍舊選擇了沈顧。


    作為暗戀者的他隻能看著她喜歡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無能為力,也沒有理由去幹涉。


    白安雙眸浮現怔愣,手中的力道下意識鬆了些許。


    還未等他收緊,那個他想要拯救的人卻甩開他的手,臉上的笑定格在這場風雨。


    一命換一命,我寧陽風不欠任何人。


    “寧陽風!你混蛋!”


    白安朝著江麵嘶吼,灰撲撲的白襯衣浸滿雨水,淩亂不堪。


    江水還在潮湧,吞噬了寧陽風,等待下一個送入江口之人。


    “乞丐”沒能拯救乞丐,乞丐卻救了“乞丐”


    “小夥子!你別動!我來救你啊!”


    剛從車上爬下來的胖子頂著風雨,蠕動著向白安靠近。


    多虧有一身肥肉,不然早被吹飛了此刻的胖子忍不住感慨:“看來我這一身肉還是有點用”


    隨後來到白安身後扶著他起身,擋在他身後,護著他找了個地方躲避這場風雨。


    “唿,總算得救了”


    空心的大石球內,胖子癱在地上累個半死,半響,從兜裏掏出手機,信號斷斷續續。


    手機裏的新聞女音也是如此,還有電流的滋滋聲。


    “今日台風過境……請外出的人……遇到危險請找……等待救援……滋滋………滋”


    胖子坐起身,生氣的搖著手機,沒有一點用:“媽的!真想把你給砸了”


    為免讓自己更生氣,胖子收起手機,轉而看向毫無動靜的白安。


    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他有些擔憂揮了揮手:“你沒事吧?”


    白安靜靜看著他額頭上的血,語氣平靜的可怕:“你撞了他”


    胖子想了想,剛才汽車不受控製,他好像是撞到了人,也沒有否認,坦然的點頭:“我也不會抵賴,該如何處理便如何處理”


    白安將手放進濕漉漉的兜裏,曆經風雨,東西還在。


    手心裏的純紅耳釘仍舊泛著光,張揚明媚,旁邊是泡爛的黑色果實。


    他們在這等了幾個小時也不見暴雨有消退的痕跡。


    胖子生無可戀的癱在地上,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求救:“黑一,我迴不去了,這雨一直不停”


    “等我”對麵的男聲沉穩內斂,說完也沒有掛斷。


    胖子“哦”了一聲就掛了,朝白安道:“別擔心,一會就得救了”


    白安從身上掏出手機按了幾下,沒有一點反應,估計是泡水太久了。


    外麵風雨交加,裏麵困倦的胖子打起哈欠,不消片刻唿嚕聲竟蓋過外麵的雨聲。


    白安抱著自己,身體冷的發抖,嘴唇白的嚇人,腦袋有些昏厥。


    “冷……好冷……”


    意識不清的他本能靠近熱源,縮在胖子的身邊呢喃。


    驟然被涼到的胖子瞬間清醒,將白安攬進懷裏,拍了拍他的背,咂吧下嘴又睡了過去。


    少年的身體清瘦修長,縮著的模樣像是雛鳥,等待父母的嗬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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