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起身給她換了一個竹筒。


    阮盡歡再搖,再抽。


    是她的上上簽沒錯!


    頓時笑得像朵明媚的迎春花,“總算找到你了,調皮,還跟玩我躲貓貓。”


    她身體單薄纖秀,衣著樸素無華,眼眸卻亮若星辰,似乎將觀堂都照亮了。


    青年接過簽,淡淡一笑:“恭喜信士,上麵說你會有大好姻緣,享不盡的富貴榮華,又無雜事掛心頭。”


    阮盡歡虛心求教:“你的意思是,待我將來嫁人,夫君很快就沒了,他的錢全歸我,我守著偌大家產追思他?”


    所謂升官發財死老公嘛!


    望著她明豔稚嫩的臉龐,青年艱難開口:“......信士,不是這麽解的。”


    “無所謂,我就當它是,多謝解簽。”


    青年:......不是,我沒這麽說。


    見阮盡歡捂著心口,眉頭微皺,他詢問:“信士哪裏不適?”


    “我無事.......就是想到一會功夫兒用光了月錢,有些心疼,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抖擻好精神,她向青年保證,會盡快將欠下的銀錢送來。


    末了提出一個要求:“我能將這支簽帶走嗎?另外再給你們兩個銅板。”


    青年道:“......可以。”


    待阮盡歡走後,蕭承熙負手而立,望著麵前的天君神像發呆。


    一旁中年道士笑道:“此女年紀不大,倒是慧黠可愛,知變通。”


    很有他們道教的優良品質,我命由我不由天。


    蕭承熙掂了掂手裏的一兩銀子,好大一筆賄賂!


    “師弟,你不在的這段時日,皇後娘娘來過幾次,她很思念你。”


    “孤知道了。”


    中年道士覷著他臉色:“那位阮小姐若是著人送錢來,咱們收不收?”


    蕭承熙道:“收,為何不收?”


    “那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阮小姐不送錢來,我們要不要上門討要?”


    阮小姐的手頭好像有些緊巴,要上門催收嗎?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有人在清華觀賒賬,他沒有處理經驗。


    蕭承熙看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問了一句廢話。


    中年道士苦笑,得,他明白了。


    待蕭承熙走後,道童上前:“嘻嘻,二師兄春心萌動了?”


    中年道士彈他腦門,“別編排你二師兄,他不近女色,一心向道。”


    “你莫哄我,師父說了,若你想和一個人困覺,那人便是你的道。”


    小道士是南邊的人,管睡覺叫困覺。


    方才二師兄拿給阮信士的竹筒,裏麵全是上上簽,是專門給皇後與太後用的,阮小姐是第三個有此殊榮的。


    還有一個竹筒,裏麵裝的全是下下簽,是給他兄弟們所用。


    二師兄一向愛憎分明。


    中年道士稀奇道:“我說你哪隻眼睛看出來,你二師兄想與她睡覺?學點好吧!沒大沒小的!”


    道童嘟起嘴:“我說實話而已,二師兄又不像你那樣不招女人喜歡,瞧你都這把年紀了,還是個老光棍!”


    中年道士老臉有些掛不住,“你再胡說,我讓你二師兄誅你九族。”


    道童笑嘻嘻道:“大師兄忘了?我是孤兒,最親的人就師父和兩位師兄,我視你們如家人。”


    二師兄總不會狠到連自己都誅吧?


    中年道士:.......


    小兔崽子,氣死他了!


    次日,阮府後院。


    驚蟄在給阮盡歡梳頭,一邊梳一邊誇讚,“小姐頭發真好。”


    阮盡歡看向鏡中,確實,烏鴉鴉的頭發豐厚如雲,濃密光滑。


    托腮凝思,自她去了清華觀,心頭總有一種怪異感,驅也驅不散。


    難道是將上上簽放在枕頭底下的原因?


    這潑天富貴她承受不住?


    驚蟄問道:“剛奴婢聽說公子今日從書院迴來了,小姐要不去瞧瞧?”


    在她看來,公子要比夫人和苗嬤嬤要稍稍好些,偶爾會問候小姐一兩句。


    阮盡歡聞言頭一轉,嘶,頭發斷了幾根。


    夭壽啊,深情男二來了!


    書中,男主暴力女主時,他捏著拳頭聽牆角。


    在男主強迫女主時,他紅著眼聽牆角。


    男主和女主兩情相悅時,他流著淚聽牆角。


    ....


    直到最後,他憋了個大招,帶著懷孕的女主私奔,把男主氣得原地爆炸。


    當時她看得哈哈直樂,如今已是局中人,笑不出來了。


    深吸一口氣,“不去,就說我懶病犯了,起不了身。”


    書中男二是在某年寒冬臘月帶女主私奔的,眼下尚是春天,她還有時間跑路。


    驚蟄咂咂嘴,罷了,不去就不去。


    不一會兒,隻聽院中小丫頭喊道:“公子來了!”


    一道男子聲音響起:“小姐何在?”


    “小姐在屋裏頭呢!”


    阮昭成立在門口道:“歡歡,我來瞧你。”


    他今日是被鄔氏勸來看妹妹的,平時迴家,母親與苗姨會扯著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破天荒的,這次母親勸他去看妹妹,說妹妹前幾日病了一場,醒來後鬧著尋死。


    他有些驚訝,母親沉迷禮佛,平日是有些疏忽妹妹,但她不是都沒事兒嗎?莫非因著這場病,突然變得嬌氣,愛胡思亂想了?


    阮盡歡嘖一聲,示意驚蟄將人帶去前廳,隨後整好衣服,抬腳過去。


    “哥哥。”


    阮昭成溫柔抬眸,“妹妹,有段日子未見了。”


    阮盡歡不由感歎,男二長得很不賴,與她有五六分像,五官極其俊秀,臉型流暢,帶著三分憂鬱,五分斯文,還隱隱有二分窩囊。


    千萬不能小瞧長相窩囊的人!


    比如某傳中的某太醫,雖然長著一臉窩囊樣,但幹的都是誅九族的大事,阮昭成也是如此,男主是當朝吳王,他敢帶人家老婆私奔。


    “妹妹近日在讀什麽書?”


    “不曾讀書,就是閑著。”


    就閑著尋了幾次死而已,但沒死成,不然哪有你這凡人和我說話的份。


    “兄長在書院可好?今日怎麽迴來了?是休旬假嗎?”


    阮昭成就讀的萬鬆書院是其時名院,書院山長為大儒陸辯,十分受學子們追崇。


    “是陸山長摔傷了,夫子們都去瞧他,便給我們放幾日假。”


    山長等於現代的校長,更何況是大儒級別的,挺值錢。


    不過她所處的年代,別說校長摔斷腿了,就算校長嗄了,課該上還得上,老師們才不會停課。


    兄妹兩人閑扯了幾句,阮昭成告辭出去,他要趕著迴書房品鑒新得的字畫。


    晚膳時,鄔氏叫來阮盡歡一道用飯,以往她是不會叫女兒的。


    菜色十分豐盛,鄔氏滿臉慈愛,親手給阮昭成布菜,苗容兒則替他添湯,遞帕子。


    他們三人其樂融融,像極了一家人。


    阮盡歡隻埋頭顧幹飯,吃飽睡好,才沒煩惱。


    看鄔氏的樣子,就知道世間不存在母憑子貴,分明是子憑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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