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係列的治療包紮和檢查,厲寒凜已經沒有大礙,也多虧慕衍和謝逸潯送來的及時。


    隻不過,日後是肯定會留疤的。


    慕衍和謝逸潯在一旁聽著醫生的囑咐,而厲寒凜始終不發一言,看上去,這傷口如何,他都絲毫不關心,那雙深不可測的眸中,隻剩下一片死水,看不見一點光。


    慶幸的同時,慕衍和謝逸潯都鬆了一大口氣。


    厲寒凜的性子在紀梔以外的人麵前,本就淡漠,此刻更是顯得孤僻。所以,在迴程的途中,他鮮少言語。


    慕衍和謝逸潯把他送到禦水灣,理應是要走的,可想起厲寒凜一個人,不知道還會不會做出什麽事,他們一時也沒敢輕易離開。


    這時候,厲寒凜抬起那黯淡的眼簾,掃向他們,淡淡地吐出一句,


    “你們還不迴去麽?”


    慕衍和謝逸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厲寒凜看了,又接著說,


    “放心,我不會再那樣做。”他的眼神微動,又望著慕衍,


    “就像你說的,她不會想見到我。”他又頓了頓,才緩緩開口,


    “所以,我會活著,不會去找她。”


    慕衍倒不知道說什麽了,抿了抿唇,隻說了一句,


    “那你保重。”


    謝逸潯則是聳聳肩,走過去摟著厲寒凜的肩膀,用他那爽朗的聲音對著厲寒凜道,


    “哥們兒,人生的樂趣多著呢,你要實在憋悶,隨時找我,我組局。”


    厲寒凜收到他們的關心,隻是稍稍頷首。


    隨即,等他們都走了,厲寒凜又緩步走到樓上主臥裏。


    輕輕地推門而入,房間裏似乎還存有紀梔的味道,很淡,但足以讓他的內心得到一絲紓解。


    他走到床邊,再躺到紀梔睡過的地方,用裹著紗布的手拿過她的枕頭,抱在懷裏,立刻就有屬於紀梔的芳香湧入鼻翼間,他把枕頭抱得更緊了。


    寬敞的臥室裏,一具高大的身子蜷縮在床上,懷裏緊緊抱著一個枕頭,那情景,滿是眷戀。


    今年的除夕比較晚,在立春後。


    這期間,厲寒凜還是隻待在別墅。他不割腕了,可也沒善待過自己的身體,每天在書房裏麵不是酗酒就是抽煙,餐食都是慕衍和謝逸潯他們抽空送過來的。


    不幹這些的時候,他就獨自在花園裏坐上幾個小時,晚上又迴到主臥裏靜靜地躺著,經常都是徹夜無眠。


    甚至,他又出現了好幾次有關紀梔的幻覺,每當這個時候,他是最開心的,也最享受。


    他便是靠著這些幻覺,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然而,有時候幻覺總是不出現,他就讓周意給他開那種精神藥物。


    隻有這樣,幻覺才會又出現。


    起初周意還會勸他,可他就會非常不耐和煩躁,強製命令周意。最後,周意也隻得按照他說的,不過她偷偷減了藥量。


    今天迎來了除夕,厲寒凜必須迴老宅,因此,他沒再折騰自己的身體。


    厲老太太並不知情厲寒凜割腕的事,他也自覺把傷口藏進了衣袖裏,沒讓厲老太太看到。


    厲家除了她和厲寒凜,再就是那些本地的傭人,墨琉園的萬叔也是本地人,在厲家幹了幾十年,得到厲老太太的安排,也來了老宅。


    大家的臉上都是節日裏的喜色,老宅內的人都忙前忙後,張羅著這個重要的節日。


    唯獨厲寒凜,仍舊那樣,興致怏怏的。


    厲老太太也不介意,她相信,隻要時間久了,這一切都會淡忘的,到時候,也就沒事了。


    本地的那些傭人大多都很年輕,厲家在這種節日上,規矩沒那麽嚴。於是晚上吃完了團年飯,年輕的傭人都去後院放煙花了。


    厲老太太也沒什麽事,她想去醫院再看看孩子,便試著帶上厲寒凜一起。


    結果,厲寒凜聽了,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厲老太太也就沒再勉強,坐上車先走了。


    她一走,厲寒凜也不繼續停留,直接迴了禦水灣。


    今夜禦水灣內也是燈火通明,厲老太太派過來了幾個傭人打掃過這裏,把這裏簡單布置了下。


    這裏屬於高檔的私人住宅區,厲寒凜的房子又在環境最好、地價最貴的地段,其他的住戶離這裏很遠,所以禦水灣即便在除夕,也是寧靜的。


    厲寒凜拿上了紀梔的照片,坐在了花園裏。


    他的指腹在照片上麵溫柔地撫弄著,認真描摹那上麵紀梔的輪廓,灰暗的眼神裏終是閃現了幾縷碎光。


    照片有些發皺了,顯而易見,它們不知被人拿出來在手中看了多少遍。


    厲寒凜把照片都看完了,才收起來,抬頭就是紀梔經常會觀賞的那片花地。


    現在那裏的花還不多,都是這個季節裏應有的花。


    他看著看著,發現少了什麽。


    接著,他又進到屋裏,拿來了花種子和種花工具,借著這個別墅裏裏外外的燈光,開始種花。


    明亮的燈火輝映,奪去了這片地的黑暗。


    厲寒凜就蹲在花園裏,用他那從未下過地幹過活的手,種下了一顆又一顆的花種子。


    那種子,是梔子花。


    整個過程,他都樂此不疲,比看文件還要小心投入。中途,他覺得戴手套格外得不方便,就取了下來。


    結束後,他身上已經沾了不少泥土,幹淨的雙手也被沾染了,上麵還有被其他植物劃傷的淺淺血痕,可他是有些潔癖的,他卻渾然不在意,看著他種下的那一片梔子花,臉上終於浮現了笑意。


    曾經,他見過孟音苓和厲初沫種花,看得久了,也就學會了,他雖沒試過,種花對他來說,現在也不算難事。


    幾個月後,那些他栽培的種子,都會長成一片白色的梔子花海。


    他暗暗心想,果然,紀梔人如其名,在他心裏,她就像這梔子花一樣,純潔而美好,淡雅又清麗,尤其是梔子花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總是那麽讓人心曠神怡,靜靜地詮釋著其本身的曳曳生姿。


    而且,他記得,曾經紀梔提起過,她說她最喜歡的就是梔子花,芳香馥鬱。


    紀梔,你看,我為你種下了一片梔子花海,看在這份上,你多來我的夢裏好不好?在夢裏,你多和我說會兒話。


    你也不要忘了我,你知道的,我最怕的就是你離開,但現在你離開了,我最怕的便是你會把我遺忘。


    他還是立在那裏,看著那片他種下梔子花的土地,璀璨的星眸中溢出思念和淒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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