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走到藏經堂前,黎晨眉頭微皺,那把在這裏應該靜立了不知多少年的藤椅,似乎換了新的。


    牆角邊緣,幾片不起眼的竹片,讓他即將見到親人的柔和麵龐,陰沉了些許。


    噠噠!


    踏在熟悉又陌生的青石地麵上,腦海中閃過諸多迴憶,一幕幕湧上心頭,如藏經堂前黎晨幾多感慨。


    沒有散開神識尋找,他喜歡這種不用任何武技威能的感覺,緩步走過,這讓他能有種迴到家的感覺。


    數十個碩大的木架靜靜矗立,內裏一角,一名佝僂的灰發老者,一手扶著書架,一手拿著抹布輕輕擦拭。


    “師兄!我迴來了!”


    看著那雙滿是青褐色斑點,青筋凸起的瘦削手掌,黎晨眼眶泛紅,走到近前,恭恭敬敬的深深一禮。


    可惜,那老者依舊擦拭著木架,沒有任何反應。


    “師兄!”


    黎晨鼻端酸澀,再也忍不住,上前握住老者雙手。


    “你是誰啊?”


    下意識的掙紮了下,老者仰首看去,仔細打量黎晨,卻好似怎麽也認不出。


    “師兄!我是黎晨啊!”


    那是怎樣的一雙眸子啊,昏暗無光,分明就和盲者沒有區別,黎晨輕輕將這瘦弱老者擁入懷中。


    兩年多前,薑木石雖然行將就木,但目光依舊分明,卻不料短短時日,竟然成了如模樣。


    若是再晚來些時日,豈不是再也見不到這位如父如兄的親人?


    自幼與爺爺相依為命的黎晨,想到這種可能,就覺得心底抽痛。


    “黎師弟,是你嗎?你迴來了?咳咳!”


    薑木石渾身輕顫,老眼泛起淚光,粗糙的幹瘦手掌扶上黎晨麵頰,顫巍巍道,“老了,老了,再也看不到你成長的模樣了!”


    “師兄,你沒有老,你怎麽會老呢,在師弟心中,你永遠是英姿勃發的天劍宗!”


    淚痕滑落麵龐,黎晨緩緩探著薑木石的脈象,心下越是沉重,竟是以這種身體,生生拖了兩年。


    遙想當年,眼前這行將就木的老者,以固元境巔峰修為,被人冠以天劍宗之名,那是何等英姿勃發?


    可現在……


    “咳咳,好,好……”


    薑木石輕咳連連讚歎。


    沒有擔心,他知道,黎晨歸來,必然知曉此地事宜,這青年人的成長,超出了他的預想,絕不是輕易衝動之人。


    黎晨扶著他向旁邊休息,以薑木石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連一絲藥力也承受不住,分明是以自身毅力在堅持著,為的或許就是等待他的歸來。


    當啷!


    就在此時,一聲脆響劃過,卻見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麵色泛白的看著黎晨。


    “嬌嬌,怎麽了?是不是師父出事了?”


    樓梯處,一道瘦削身影奔下來,卻是一名蒙著黑色眼罩的少年郎,準確的走向少女。


    “有人,有人抓了師伯!”


    少女聲音輕顫,害怕道。


    “賊子?安敢傷我師父?”


    少年聞言,厲聲高喝,微微側耳,抖手甩出一道厲芒,竟是準確無比的激射向黎晨麵門。


    咻!


    啪!


    黎晨自然不會被擊中,厲芒被雙指輕輕夾住,竟是一柄指許長寒光閃爍的小刀,深深看了一眼此女,其眼中躲閃的目光,分明認出了他,不知何故如此說,著實耐人尋味。


    “放開我師父!”


    少年麵色激變,雙手微微一顫,兩柄小刀再次出現在手中,仿似隨時爆發的毒蛇。


    “黎笑!”


    黎晨淡淡一笑,輕聲喚道。


    因一時掛心薑木石安危,竟是連被人如此欺近身前都沒有發現,若是同階強者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大……大哥,是你嗎?”


    黎笑聲音顫抖,帶著驚喜還有委屈,兩柄小刀當啷落地,蹣跚著撲到近前。


    “嗬嗬,是我,這幾年,你受委屈了!”


    輕拍其肩頭,兩年多不見,黎笑已是半大少年,修為竟是也達到了煆真境中期,而且紮實無比,讓黎晨倍感欣慰。


    “不委屈,不委屈,大哥……你快走吧,這幾年來了好多強者,都是來抓你的!”


    黎笑連連搖首,繼而擔憂道。


    “沒事!來,我們到旁邊談!”


    黎晨微微搖首,帶著兩人向旁邊石桌走去,臨到坐下,微微一頓,轉首道,“徐師妹,勞煩幫我準備些許香燭紙錢,我要祭拜師叔祖、楚師姐!”


    “是……是,黎師兄!”


    徐嬌嬌微微啜泣著走了,似乎在為剛才沒有認出黎晨,差點闖出禍事,感到不安。


    “師兄,你別怪嬌嬌,她……”


    黎笑聰明無比,趕忙解釋。


    “沒事,我怎麽會怪她,幾年不見,認不出來很正常,說說這幾年的事情吧!”


    黎晨連連擺手,一隻手抓著薑木石枯瘦的手掌,小心翼翼的為其梳理經脈,企圖以自己精純的真氣為他續命。


    可惜,老朽不堪,可以說生機已經沒有的薑木石,身體根本無法吸收任何真氣能量。


    他的生機,早已在當年‘天煞絕生’一劍中,消耗殆盡,能撐到現在,已然是奇跡了。


    三人談了許久,中途黎晨讓黎笑出去與徐嬌嬌一同準備所需。


    “師兄,黎笑的身體,有沒有發作?”


    黎晨問道。


    “沒有,這孩子還沒有發覺身上的異常,隻不過……”


    薑木石略顯猶豫。


    “是不是金雷晶被人搶走了?”


    黎晨淡淡道,之前他用神識探查黎笑修為,發覺其受過一次內傷,雖然被人用靈丹治好,但仍舊留存著隱患。


    “嗯,你現在的修為……”


    雖然對黎晨有信心,但薑木石仍舊忍不住問道。


    “煉體武宗,可戰巔峰!”


    黎晨森然道。


    徐錦榮這樣的天驕巔峰宗師,他不是對手,但玄雲宗邊界的這些宗師,敢於挑釁者,殺無赦!


    “好,好好……嗚咳咳!”


    薑木石激動不已,麵頰上湧起一抹不正常的紅潤。


    “師兄!”


    黎晨心下一驚,趕忙輕輕為其梳理血脈。


    不多會,黎笑與徐嬌嬌走入大堂,告知黎晨,東西都準備好了,四人這才聯袂走出大堂。


    守門的四名弟子,顯然從龐文山處得知了黎晨身份,又敬又畏的看著他們走入旁邊山林中。


    香煙嫋嫋,紙錢紛紛,寒風蕭瑟,說不盡幾多思緒。


    叩拜完狂獅楚人王,為楚紫芸掃完墓,黎晨仰首望天,深吸口氣,向薑木石道:“師兄,讓我代你為宗門做最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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