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覲轉天又召集花火晴明、碧城緒、紅塵愁、黃裳等一眾大臣商議邊防事宜。


    碧城緒對花火晴明在滿堂海峽設立炮台的提議很讚同,但其他方案就不置可否,不過顏覲可以聽出來,如果碧城緒這一路不是那麽的一敗塗地的話,他應該是很反對針對皠子瓊的戰略方案的。隻是現在碧城緒說話沒什麽底氣和資本。


    黃裳看得出來碧城緒的不甘,而且他也知道碧城緒在領兵打仗攻城略地這方麵確實是一員出色的將領。隻不過時運不濟再加上兵力和軍資方麵都有不足,才導致接連的失敗。所以黃裳說了一通鼓勵的話,先抑後揚的算是讚賞了碧城緒,之後就請顏覲把西邊的防禦戰略全權交給碧城緒處理。


    原因之一是因為,他是從千歲眾一路打到密陀眾來的,對這一路的山川地理都非常熟悉。之二是因為,他和月白各家軍隊都有過交手,戰爭經驗比較充分。這之三嘛,其實,說得頹喪一點,這時的忘萱王身邊,也沒幾個能比碧城緒更堪用的大將了。


    經黃裳的舉薦,碧城緒自然表示了一種肝腦塗地的責無旁貸。但同時他在激動的表達‘鞠躬盡瘁’時,似乎又有一重猶豫。顏覲於是問道:


    “總兵大人有什麽需求嗎?盡管提出來。”


    “呃……這……”


    顏覲道:


    “這種時候切不可應付。碧總兵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是舉步維艱,盡可能的不要出現什麽紕漏。如果碧總兵你看出戰略布置上的不妥,一定要及時說出來,加以修正。萬不可虛與委蛇,對明知的漏洞掩而不發。知道嗎?”


    碧城緒想了想,抱拳道:


    “好!那末將就說了。我們剛剛所議論的那些排布,是有一個前提的。就是我們得必須保證自己的後方不出問題。然而這個前提,目前看上去,並不能讓人有十分的把握。第一,有盧凜屏光的存在,那麽西邊的防務將化為空談,因為他剛好恰在酡紅眾與密陀眾的咽喉要道。第二,素暝晦的勢力也在密陀眾不斷的做大。我們難保他在戰爭中的態度,無論是保持中立,還是支持月白,甚至直接與我方為敵。都將是我們的隱患……”


    顏覲心諳,“這說得很好啊,為什麽他那麽支支吾吾的?”


    碧城緒眼睛掃了幾下地,然後說:


    “末將的意思是……想請紅塵愁縱長領緹騎紅塵隊與我先去鏟除盧凜屏光。”


    顏覲看了一下紅塵愁,紅塵愁則立即表示,隻要堇花顏到位,什麽都好說。顏覲聽到這種話,也無奈的點點頭。但碧城緒又說:


    “隻是緹騎紅塵隊還遠遠不夠,末將還想要一名副帥。”


    顏覲問:


    “喔,碧總兵希望誰來做你的副帥啊?”


    碧城緒說:


    “末將舉薦一人,他可以做為副帥。”


    “誰?”顏覲很好奇碧城緒的人選。


    他答道:


    “深雪直龍。”


    然後他解釋說:


    “要使得大的戰略部署能有效的施行,就必須得完全掃滅盧凜屏光,保證丹惢、炎惢、品紅惢、花姿品等前哨與密陀眾之間的往來順暢。要完全蕩平盧凜屏光,緹騎紅塵隊隻能是先鋒,他們的任務是突擊和遊擊。但主要的攻城力量,並不是緹騎紅塵隊。而是現今已經占領了王中城的深雪直龍所部。所以,末將認為,有必要先去一趟品紅惢,即便紫棠之行也非常緊要。


    不過,所謂的‘攘外必先安內’,為避免後方失火。末將還是得清楚地了解能調動的軍力。再用奪取王中城的勝利之兵的士氣,結合緹騎紅塵隊一舉滅掉盧凜屏光。”


    顏覲肯定了碧城緒的提議,然而他並沒有說完。碧城緒終於還是把猶豫的事項給說了出來,他講:


    “殿下應該清楚,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先剿滅盧凜屏光,然後再在各地布防,就完全消耗了我們所有的力量。因此不可能再有任何可能和能力去應付潛在的危險。所以……”


    顏覲疑道:


    “總兵你是指的,素暝晦?”


    “對,就是他。但凡他在我們後方搞任何小動作。哪怕不是大規模的侵擾,我們也是分身乏術,疲於應付。但我們又沒有什麽可以保證他不亂動作的實貨之利能給予的……”


    顏覲也搖頭,“啊,是啊。素暝晦確實難辦……”顏覲望到碧城緒問:


    “將軍有什麽良策嗎?”


    碧城緒答:


    “良策……倒……末將在酡紅歇軍時,其實聽聞一個消息。呃……說是素暝晦將與雪兮蓮成婚。呃,所以末將想……”


    顏覲看著碧城緒那一臉的愁苦,感覺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說。而這時黃裳已然明白碧城緒的顧慮,黃裳因而站出來說:


    “那正好嘛,何不就利用這個時機,來個聯姻?”


    顏覲一驚:


    “聯姻?誰和誰聯姻?”顏覲心裏好笑,“元吉公你怕不是耳朵背吧,人家碧總兵說的是素暝晦和雪兮蓮要成婚。難道你老人家又想推我上去?”


    黃裳迴道:


    “對,聯姻,不過不是殿下了。而是殿下的王子。”


    顏覲聽黃裳這話,更莫名其妙了。他幹脆笑了出來,說:


    “哈哈哈,別說聯姻了,我連自己的王妃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我的王子。元吉公你說什麽胡話?”


    黃裳嗬嗬一樂道:


    “正是了,沒有王妃,殿下就得趕緊立一位王妃。然後再與素暝晦那邊來一個指腹為婚……哈哈,不就解決了‘後顧之憂’了嗎?”


    顏覲往座位上一攤,然後又躬身撫額笑著。覺得他們這些玩笑實在不像是在正經的開。但顏覲透過手指頭縫,又看了一下黃裳——態度堅決。又看了一下碧城緒——麵露喜悅。顏覲知道,他們倆並不是在開玩笑。但這個提議實在是有點胡鬧。顏覲想了想,然後連連否認。


    黃裳說:


    “那殿下還有其他方法?如果有更好的妙計,不妨說出來,大家議一議。”


    這一問,顏覲也愁苦,好像也確實想不到其他什麽辦法。他深吸一口氣道:


    “但……你們可知道,那雪兮蓮可與金盞弦音有仇啊。”顏覲慶幸今天沒叫他來。他接著說,“而且,你們讓我立王妃,我立誰?”


    黃裳這時撿過話來,說:


    “如果說立王妃,那最佳的人選莫過於蔚藍眾眾魁,蔚心蘭了。”這個答案倒一點也不出乎意料。可是,現在蔚心蘭的人影都沒見著過,怎麽立?何況人家還不見得會答應。


    這時碧城緒說話了:


    “其實末將擔心的就是金盞弦音與雪兮蓮的仇。因為末將接觸金盞弦音比較早。加之他之前的種種高妙詭譎的行為,讓末將產生好奇。因此早早就調查過他。雖然所獲不多,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就是金盞弦音在將來一定是幫助我們在月白的北方牽製月暝晟的一個相當優秀的幫手。而如果我們和素暝晦結好,那勢必會得罪金盞弦音。失去長久之邦。但不以媒妁之言結交素暝晦,又很難處理這個旦夕之患。這是個很難權衡的問題。”


    顏覲很痛苦、無奈的笑了一下,說:


    “去打探一下素暝晦婚期吧,先把眼前緊要的事情先辦了,其他事情,稍遲一些再議吧。”


    顏覲來到烏重墓前,對他說:


    “你以前老愛拿我的這些男女情愛的事來開玩笑。現在嘛,你走了,他們卻把‘玩笑’當成了籌碼。你說你啊……拽我出來幹嘛?哈。”


    這時一個乖巧的身影投射到烏重的百花塚上。顏覲知道是花姿煙聲。半開玩笑的說:


    “怎麽?你也是來道別的?”


    但完全沒設防的顏覲哪裏想到,一支冷森森的劍鋒正對準他的頸部!


    “這……你意欲何為?”顏覲斜眼看著從後麵架在自己脖頸處的劍刃。內心既是驚駭又是淒涼的說,“連你也要背叛本王?”顏覲想的是,“這件突如其來的刺殺肯定有緩……”但一句“對不起”讓本來想緩和的心緒又再度拉向不該往那個方向發展的緊張。


    顏覲趕緊道:


    “沒有什麽對不起的……”顏覲沒有迴頭,稍緩了一口氣道: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心,有什麽苦衷不妨說來聽聽。是有誰逼你這麽做嗎?”


    那劍壓在顏覲右肩,似乎有千斤沉,但那重量卻不是顏覲在扛,而是花姿煙聲承擔著。顏覲這時也才感覺到,雖然劍刃已經能冰到自己脖子,可它晃晃悠悠的,一點兒也不堅決。


    這時從顏覲背後傳一陣若有似無的啜泣之聲,顏覲歎了一口氣道: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哪怕是到了絕境。隻是你得想清楚,這一劍下去,是不是真的能達到你想要的結果。烏重的死,有巨大的意義和價值,讓我們認清了目標和複仇的對象。隻是本王希望,你也明白,這一劍之後是否也能讓你獲得那種清晰。”


    “哐當”一下,花姿煙聲的劍從顏覲肩頭落下。其實並非顏覲的話有多麽高的勸誡力。而是本來花姿煙聲就對自己的行刺有著強烈的抗拒,再加上提到了烏重的死。讓她內心泛起一陣強烈的心酸。她說:


    “即便要行刺,我也確實不應該在烏哥哥的墓前。”花姿煙聲抽泣著說,“但,我實在沒有辦法,我不可能打得過你。又實在不得不履行爹爹的命令。”


    顏覲轉過頭來,看著蹲在地上的花姿煙聲,一切都了然。他說:


    “想必是因為盧凜屏光和霸河先的造反,才促使你父親下的這個命令吧。”


    花姿煙聲把頭捂在大腿之間,嗚咽的說:


    “是的,爹爹讓我擒殿下你。但那怎麽可能呢。”


    顏覲道:


    “我明白……”


    花姿煙聲強烈的反駁道:


    “不!你不明白!爹爹根本就是想用我的死來換取一個借口!”


    顏覲聽到這個話有點發愣。花姿煙聲接著道:


    “我實在沒想到爹爹居然這麽狠心。他明明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卻偏偏那樣說。無非就是想借殿下你的手殺了我罷了。好讓他接這個口實豎起反旗!當初因為盧凜兄弟的事,我和爹爹鬧得很不愉快。卻不想之後爹爹居然這樣對我……”花姿煙聲慢慢站起身來說:


    “忘萱王殿下,你殺了我吧。就算成全我報答爹爹的養育之恩。”說完,花姿煙聲已經泣不成聲。


    但花姿煙聲這些話,聽在顏覲耳朵裏,雖然他也覺得挺難受的,不過更多的還是覺得有點滑稽。心想“這花姿煙聲還是年紀小啊。”顏覲又望了望烏重的墳塚,心裏話說,“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啊……”


    然後顏覲說: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本王倒是有一計,既能全你的孝心,又能讓你不必刺殺我。”


    花姿煙聲瞳孔放大,然後顏覲解釋道:


    “你父親赤間界要倒反天罡,壓力無非來自於月白的傾軋和盧凜品的蠱惑,亦或是受到霸河先成功的鼓勵。但隻要我們能掃滅盧凜和平定霸河先之流,便能消除他的搖擺。把你花姿品完完全全收入帳下,不就能兩全其美嗎?”


    誰料聽完顏覲的話,花姿煙聲大不以為意,她說:


    “即如此,我寧願死。我才不要和一個想讓我去送死的爹爹在殿下你的麾下全那假惺惺的父女情意。”然後她淩然說道:


    “我決定了,從今日起!我就和爹爹斷絕父女關係!替烏重哥哥做忘萱王殿下的皇盾!連同盧凜品一同掃滅花姿品!”


    顏覲看著眼淚汪汪的花姿煙聲說著那鏗鏘有力的忤逆之詞。內心也是五味雜陳。半晌過後,顏覲說:


    “哎……既然如此,本王要去品紅一趟。你對酡紅眾又那麽了解,幹脆同本王一道行走一趟吧。”


    花姿煙聲應諾,隔天顏覲便收拾人馬準備趕往品紅王中城。其實在顏覲心中,去品紅還不單單是碧城緒顧慮的那些理由,他更覺得如今應該有一個能詔令天下的大本營,而品紅的王中城正好符合這一要求。一是王中城在遷移之後,不但他眾知之的人甚少,還兼具攻守之要。是一座進退有據的要塞。再者,他本身就具備打造戰爭兵器的能力,又與丹、炎二惢臨近,調度也十分便利。重要的是能得到赤金部的鼎力支持。也不用受密陀那種動蕩因素的影響。可謂是一座能底定大後方的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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