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尹思淇精力不濟,繼續在床上閉目養神。


    快要睡著的時候,耳垂上忽地一暖。她睜開眼,看到顧焱在眼前放大的俊臉。


    “思淇,吃完藥再睡。”


    尹思淇被他扶著靠坐在床頭,看到他拿來的藥,頓時清醒。


    這就是他說的要吃“點”藥?


    明明是一堆好不好。


    她不僅怕打針,更怕喝藥。那些藥片倒還好,她最怕的是顧焱手裏這杯,黑乎乎的藥汁。


    看起來就很苦的樣子,還有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苦杏仁和薄荷的混合味道。還沒開始喝,胃裏已經開始翻騰。


    顧焱看著她的樣子,把藥稍稍拿遠了些,“很怕這個?”


    尹思淇抿了抿唇,小聲問,“不喝這個行嗎?我怕我會吐出來。”


    顧焱垂眼望了望那藥,轉頭將杯子擱下,“好,那咱們先吃別的。”


    藥片,膠囊都吃得還算順利,尹思淇剛剛舒了口氣,就見顧焱又將那杯藥汁端了過來。


    尹思淇皺著眉,“還是要喝嗎?”


    “思淇,喝了藥病才會好。”


    尹思淇的眼睛倏然睜大,她看到顧焱低頭將那藥喝了一口。


    “顧焱,你......”


    唇被堵住,沒有想象中的苦澀液體渡入口腔,藥汁的味道卻通過這個輕柔的吻慢慢侵入到她的舌尖。


    顧焱竟然真的將那藥喝掉了。


    唇瓣上一陣酥麻,臉上也熱熱的,尹思淇覺得那個氣味好像也還可以接受。


    顧焱麵色如常,“隻是讓你嚐嚐味道,接下來我就要喂了。”


    他隨即又將藥杯端起。


    “顧焱。”


    尹思淇急忙叫了他一聲,諾諾地接過他手裏的藥,“我自己喝......”


    顧焱輕笑,“乖,一口氣喝完就不會苦。”


    尹思淇舉起藥杯,五官緊皺,一臉視死如歸地將那藥一飲而盡。


    味蕾才開始泛出苦味,嘴裏就被塞進了一個軟軟的小東西,酸酸甜甜的,帶著果香。


    藥氣霎時被一掃而空,隻剩下清爽的甜。


    尹思淇眉目慢慢舒展開來,眼裏帶了笑。


    “你給我吃了什麽?”


    顧焱輕輕擦了下她的嘴角,“橘子軟糖,芸姨做的。好吃麽?”


    尹思淇點點頭,“好好吃。”


    顧焱又傾身吻過來,細吮了下她的唇瓣,“嗯,是不錯。”


    饒是這人現在動不動就要親她,尹思淇還是一陣臉紅耳熱。


    顧焱扶她躺下,給她把被子拉起來,“睡吧。”


    ......


    尹思淇在床上躺了一天,傍晚的時候卻又起了低熱。


    顧焱隻好叫來陳西來,又給尹思淇打上了吊針。


    陳西來在門口和顧焱囑咐,“應該是炎症還沒消,不用過分擔心。不過要是過了明天還起熱,就要去醫院了。”


    “嗯。”


    尹思淇倒是沒有昨天難受,睡了一天,頭腦也很清醒。


    顧焱送走陳西來,便迴來坐在她床邊,托起那隻打著吊針的手,摩挲著她的手指。


    見他薄唇抿緊,尹思淇感覺到他在擔心。


    他抬眼看著尹思淇,摸了摸她的臉,輕聲問,“是不是很難受?”


    尹思淇搖搖頭,握住顧焱的手,驀地一笑。


    “顧焱,你猜我笑什麽?”


    顧焱唇角彎起,盯著那人發紅卻晶亮的眼睛問,“笑什麽?”


    尹思淇又笑了兩聲,“我笑點滴。”


    ......


    空氣莫名沉靜了幾秒,顧焱輕笑搖頭,隨即捏上她的鼻尖,“小水水,你是什麽上個世紀的人嗎?”


    尹思淇眨眨眼,“這個梗很老?”


    顧焱輕歎,“嗯,很老。”


    尹思淇咳了聲,也難怪邢碧秋說她像老幹部,這還是她好不容易想起來的,想著緩解下這沉肅的氛圍,讓顧焱的心情好一些。


    暖黃的燈光從上方鋪灑下來,兩人笑過之後,略顯昏暗的房間裏寂靜卻輕鬆。尹思淇忽然很想要和他聊聊天。


    “顧焱,昨天在老宅,父親找我談話,我才知道當年是外公拿著救父親的公司作籌碼,要父親去找母親表白的。”


    昨天她與父親談過之後,雖然當時憤怒又傷心,過後便全然將之拋到腦後,看似並不在意那件事了。


    但是後來迴到塔林灣,渾渾噩噩間,夢中卻全是那日與父親在前院劍拔弩張的情景,還有小時候的一些畫麵,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在後院蕩秋千,她騎在父親的脖子上去采圍牆的小花......


    雖然很久沒有記起,但尹思淇知道,那些都是她真實經曆過的,被埋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這樣看來,父親說的這件事,她到底還是在意的。隻是她性子有點溫吞,反應上總是遲鈍許多。


    顧焱微訝,沒想到尹思淇會突然和他說起這些,更沒想到她父母的婚姻背後竟然還隱藏著這樣的秘密。


    “是不是為你母親感到傷心?”


    尹思淇長舒了口氣,“嗯。”


    要是不傷心,她也不會整天整天地做著這些夢。現在被顧焱問著,她的鼻子又開始發酸。


    顧焱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她的頭發,像是在安慰她。


    “思淇,你外公做這些也是因為愛你的母親,隻是他用錯了方式,所以最後愛才都變成了傷害。”


    尹思淇吸了吸鼻子,“是,我外公就是太強勢了,若是做這件事之前,他能問一下我母親就好了。任何的愛都要以尊重為前提。”


    她忽然抬起有些濕潤的眼睛,“顧焱,你會騙我嗎?”


    頭上的動作頓了頓,顧焱道,“思淇,我可能會騙你,但絕對不會傷害你。”


    尹思淇愣了愣,眸間隨即閃過一絲失望,“可是你怎麽能知道那不是傷害?我外公一開始也不會想要傷害我母親的。”


    顧焱一時啞然。


    那些早就準備好的坦白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他默了默,又問,“要是站在你母親的角度上,你會不會原諒你外公?”


    尹思淇似是有些累,輕咳了一聲,“我不知道,人都不在了,還談什麽原諒?”


    自從聽了顧焱的迴答,她的話裏便好像帶了刺。


    顧焱捧著她的臉,“思淇,那件事無論有多麽殘忍,但它也造就了這樣一個你,因為有你,你母親才不會覺得那個家全然沒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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