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程迪都開著蕭辰的車上下班,偶爾周末時迴一趟東明中學,總覺得安全了,想迴來住,到夜裏與蕭辰通話時,他卻極其反對。


    程迪努嘴道:“百月路離醫院有點遠。”


    “聽話,等警方那邊把事情解決妥當,再迴去。”


    “好啦,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的。”


    談笑間,程迪收到了來自何警官的信息。


    “程迪小姐,請問您最近有時間過來局裏一趟嗎?我們捕捉到監控的一些有用信息。”


    這幾行字於程迪來說,倒是讓她心寬了幾分,明天是晚上值班,剛好白天有時間去一趟。


    盯著手機屏幕蕭辰深邃的眼眸,程迪戀戀不舍得抬手與他道了別,直到屏幕慢慢變暗,她才將手機放下。


    隔天一覺就睡到了早上十點鍾,今天天氣還不錯,程迪吃了點早餐便發覺沒了胃口,收拾了一下自己,去了警局。


    何警官帶她去了技術科同事所在的房間。


    “根據還原的幾處監控捕捉畫麵,我們確實發現了你母親徐芝被綁架的過程。”


    技術科同事放了一段視頻。


    那輛綁架徐芝的車子開到爛尾樓路口時,停了幾分鍾,期間徐芝有過逃跑的動作,但僅僅露出了臉便又被拉迴了車裏。


    何警官拿了三張照片平放到程迪眼前,照片中是三個中年男子的照片,顴骨附近都有幾條疤痕,且看著都有點不太好惹的模樣。


    程迪仔細辨認了一番,許是顴骨傷疤的原因,她認不出來哪一個才是明瑋。


    “目前是鎖定了這三個人嗎?”


    “可以這麽說。”何警官說:“當年這三個人都有間接害死你父親程勇的嫌疑。”


    說完何警官便意識到什麽,試探得看了眼程迪。


    “何警官,您不用在意我,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我也希望你們可以早點抓到人。”


    何警官繼續說:“我們還是希望你能認出哪個是明瑋,畢竟他是最有可能再次對你們動手的人,在找你來之前,你母親已經來過一趟,但她認不出來人,因為當時綁匪全都帶著口罩。”


    程迪拿起那三張照片,除了顴骨的傷疤讓她分辨不出來以外,連幾人的眉眼似乎也相似了幾分。


    混沌的腦海中,她想起“瑋哥”這個名字是出於林傑之口,想來也是挺好笑的,在所有人都絞盡腦汁去想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居然把最初得到的線索來源給拋之腦後了。


    “何警官,我弟弟可能知道這個人,我想聯係他過來一下。”


    “方便嗎?”


    “這離他學校不遠,我中午去找他一趟。”


    到中午放學時間,程迪發去了短信,約在附近一家小餐廳。


    程迪點了幾道他愛吃的菜。


    多的話也不說,直接就切入了正題:“小傑,你還記得我有一次晚上接你放晚自習,問了你一個問題。”


    林傑倒挺聰明:“你是說一個叫瑋哥的人嗎?媽也跟我提起過。”


    “你怎麽會認識他?”


    “是朱麗認識他。”


    程迪愣了愣,把手中的筷子平放到碗上,疑惑道:“朱麗怎麽會跟他也有關係?”


    “有一次朱麗帶我去吃飯,他也來了,看著一副不太好惹的樣子,朱麗叫他瑋哥。”


    “他們什麽關係?”


    “就…”林傑思索了一番,想起當時朱麗與瑋哥對話的細節,猜測道:“好像是朱麗欠他一筆錢,具體是怎麽迴事兒,我也隻是猜測而已。”


    “你們後來還有聯係嗎?”


    林傑低下頭繼續扒飯:“她都不接我電話,也不給我迴信息,你不是知道了嗎?”


    程迪沒再繼續說下去,吃完了飯帶他去了警局。


    林傑一眼就指認出了明瑋。


    程迪盯著那張照片,夜闌人靜的黑夜裏,那張模糊的麵孔漸漸清晰,讓她腦海裏此刻不再想的下去任何的事情。


    那個惡魔般的麵孔。


    良久,程迪問:“何警官,如果這事情解決了,我能知道關於我爸的其他消息嗎?”


    “這要等檔案公開,我們也是為了保證家屬安全和案件的順利調查,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了。”


    何警官問林傑其他兩個人有沒有見過,林傑搖了搖頭,但他覺得朱麗可能會認識,可他現在也完全沒有朱麗的任何消息,再者,或許朱麗會知道明瑋在哪裏。


    談了一會兒,程迪送林傑迴了學校。


    “姐,你最近還有見到那個人嗎?”怕程迪對他有所隱瞞,便又補充道:“媽其實有把你們家的事兒跟我大概說了一下,我覺得你不應該自己去找他,你要讓警察去辦這件事的。”


    “我知道。”程迪吐了口氣,說:“警察手裏頭什麽線索都沒有,就像是那個人完全消失了一樣,不然這麽多年了,我爸當年的案件都還沒有完全解決,現在重新啟動了這個案件的調查,我隻是盡我之力盡可能得去幫他們。”


    “我隻是怕你去找朱麗,萬一又碰到那個人怎麽辦?”


    “我會小心的。”


    “瑋哥不認識我,讓我去吧,我試著給她發信息,看看她能不能迴我,這次事情性質不一樣,她不會坐視不理的。”


    程迪疑惑道:“你是有把握她電話號碼沒換?”


    “能打通,隻是她不接而已。”


    “那也不行,你把她電話號碼發給我,這件事情跟你沒關係,這樣下去遲早會把你卷進來。”


    林傑正要張口駁,程迪又說:“林傑,他們有槍。”


    空氣在這時悄然凝固,林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起電影情節中角色們中間被穿出一個洞的畫麵,突然就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程迪覺得他也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生,麵對這些社會上複雜且跟罪犯有關的事情,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卷入這些事情。


    見林傑眼神放空,程迪捋了捋鬢角的發絲,直到將兩邊的頭發都夾到耳後才開口說:“槍支彈藥什麽的,我在北國見過的不少,我也很害怕,是人都害怕,但這件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午後的陽光越發猛烈,林傑在這一刻無法分辨出到底是體感溫度讓他心口發熱,還是案件背後涉及的恐怖程度讓他心生害怕而灼熱。


    “姐,你一定要小心…”


    林傑把朱麗的電話給了她,目送她離開學校,才緩緩走進校園。


    傍晚,程迪給朱麗手機號發了一條短信:“朱麗,你好,我是林傑姐姐,我們在畫室見過麵的,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方便出來坐會兒嗎?”


    結果也正如程迪所料,等了一個晚上都沒有人給她迴消息,若朱麗真看到消息,倒也不會排除會誤認為是林傑用其他電話號碼給她發的消息。


    這換做是她,她也不會迴的。


    隔天下班後,她還是嚐試著再發了條消息過去:“事情不是關於林傑的。”


    幾天後,程迪再次打開信息界麵,仍然沒有迴信,正要放棄時,朱麗突然迴了短信:“你在哪裏上班?”


    “洛城醫院。”程迪捏緊了手機,突然發覺自己有些緊張,情不自禁得握緊了拳頭。


    “明天中午十二點,醫院門口。”


    “好。”


    見朱麗的時候,程迪是一身便裝,站在醫院門口,微風習習,偶爾感到有些許燥熱。


    直到一身材高挑的女孩兒站在她麵前,她才集中了注意力。


    朱麗白衣黑褲,穿著比上次見麵時樸素了許多,連頭發都完全染迴了黑色,唯一跟從前一樣的,就屬那兩顆紅色的耳釘了。


    朱麗問:“等很久了嗎?”


    “我剛來。”


    “你想問什麽?”


    “我想跟你打聽瑋哥。”


    朱麗沉默了,低眉沉思的神態,仿佛陷入了遙遠的懷想,眉目間漸漸染上一絲清愁,讓程迪覺得她在這一刻顯得有點楚楚可憐。


    “邊走邊聊。”朱麗撂下幾個字,緩緩轉身走向住院部。


    “抱歉啊!”朱麗說:“我隔幾天才迴你是怕給我發信息的是林傑,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決定迴複你的,如果知道了我的故事,我相信你也不會向林傑透露我的。”


    程迪按了電梯,裏頭還有四五個人,朱麗與她在這一刻突然有了默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到了八樓,朱麗帶程迪去了走廊盡頭的病房,透過病房玻璃,程迪看到了一中年男子躺在潔白的病床上。


    朱麗解釋說:“他是我父親。”說著,又帶著程迪往走廊無人的窗台邊走了幾步,“你想知道瑋哥的什麽事?”


    “我隻想知道他現在在哪?”


    “你不用瞞著我。”朱麗轉身看她,說:“你可能在找他,但是警察也在找他對嗎?”


    “是…”


    朱麗低頭岔開視線,望著安靜的走廊歎了口氣,反倒平靜了心。


    “他在哪我不知道,但他常去169酒吧,市中心那邊的。”朱麗說。


    程迪拿手機打了幾個字,朱麗繼續說:“前幾年我爸吸毒了,進去過,出來後人就變成了這樣,賣他毒的就是瑋哥。”


    程迪捏緊了手機看著朱麗,像是期待著她能繼續說下去。


    “瑋哥是我堂哥,有時候對我很好,有時候卻又很暴躁,直到我知道我爸欠他錢的原因後,我才開始跟他疏遠距離,可是他總是能找到我,跟我要錢,我身上有幾處傷是他打的,我不敢跟我媽說,瑋哥這個人很恐怖,即使我報警,他的手下也能找到我,最後禍及我家人。”


    “所以,你也放棄學業了是嗎?從畫室離開後,就沒再接觸畫畫了。”


    “是。”朱麗心中湧上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鼻子還有些發酸,再說下去似乎就會不受控製般流淚。


    靜默了好幾秒,她才解釋道:“從直到我爸吸毒那一天起,我媽就跟他離婚了,後來也沒人照顧我爸,我是不得已而為之。


    姐,這件事情是我能跟你說的秘密,瑋哥他是很可怕的人,可是我不敢惹他,他不是別人,是我堂哥,隨時能來取我父親的生命。


    每個跟我走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不用你說,我也會離開林傑的,我的事情,他一定不能知道。”


    程迪臉色陰沉如水,凝重的臉龐上似乎充滿了對未知命運的嗟歎,也缺少了一份衝破藩籬的勇氣。


    也在那一瞬間,她想起了葬身於北國的江飛,他們的命運從某一點上來說是如此相似。


    “如果我是為了警察要找他而來的,你會幫我嗎?”程迪試探得問道。


    “這種日子我也過夠了,隻要不殃及我父親,我願意幫你。”


    程迪有那麽一刻衝動,想要去抱住朱麗,可到最後,她隻是微微點頭道了謝,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鼻子發酸。


    這世界,總是那麽的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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