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脆弱,溫禮是這樣認為的,“要哭嗎?”


    “暫時沒有這樣的計劃。”溫殊說。


    “哦。”溫禮點頭。


    溫殊決定清洗一下身上的骨頭,雖然不會髒,但是水流衝過才是清洗,他是這樣認為的。


    溫禮在外麵製造出叮鈴咣啷的動靜,不知道在搞什麽。


    自由啊……


    人人都說成神方可脫離苦海,爭著搶著往神階攀登,占有那份自由。


    他曾經也是那白骨眾生中的一個,愚昧,蠢鈍,拚著不要命地跑,以為超越了一切,最終不過是落入上位者的圈套。


    “你好了嗎?”溫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沒有。”溫殊說。


    門關著,溫禮趴在門上,透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溫禮的不安感實在強烈。


    他在心裏默數,六十秒整,溫禮再次開口。


    “現在呢,現在好了嗎?”溫禮問。


    溫殊沒有迴答,關了水流。


    溫禮衝了進來,“你為什麽不說話?水灌到你的喉嚨裏讓你窒息了嗎?”


    溫殊:“……”


    溫殊拿了一側牆上的幹淨毛巾擦幹身體,將湊過來的溫禮推開,“你讓我窒息。”


    “為什麽?”溫禮不明白,“你害羞嗎?”


    熱水氤氳了視線,但是溫禮湊得很近,他能夠清楚地看到溫殊裸露的皮膚,水滴滑落勾勒出肌肉線條,黑色的發像墨塊研磨開來,隨意地潑在他白皙的底色上。


    水汽隨著他一唿一吸間消失,從他身上剝離,不過眨眼間,溫殊的身上已經再無一點水漬。


    司馬青雲還買了一套衣服,普通的黑色運動套裝,布料寬鬆,溫殊拿了穿上。


    溫禮把腦袋遞了過去,戳在溫殊胸前,濕漉漉的頭發很快將溫殊的衣服暈濕,“我也要,變幹。”


    溫殊一根手指戳中他的發旋,把人從他身上推開,從溫禮脖子上把毛巾拿下,“低頭。”


    “不要這樣,要唰——然後就沒有水珠的這種。”溫禮捏住溫殊的頭發,發現已經幹透了,好奇地扯了扯。


    溫殊沒有多少耐心,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按著溫禮的腦袋強硬地讓他彎下腰,找了個合適的角度,用毛巾裹著溫禮的頭發擦。


    溫殊的動作很生疏,溫禮提醒他,“太用力了,輕一點。”


    溫殊沒應聲,但動作輕了不少。


    小小的浴室,溫禮隻聽見耳邊自己的頭發被擦動而產生的聲音,他看著溫殊赤著的腳出神,突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混沌,溫禮身子前傾,戳在了溫殊懷裏。


    溫殊把他的腦袋扒拉出來,一手撐著溫禮的下巴,一手給他擦頭發,慢條斯理中透露著優雅。


    頭發軟軟地蓬著,溫殊手指順著發絲輕輕地順了兩下,“可以了。”


    溫禮整個人靠在他手裏,沒骨頭似的絲毫不擔心把他扔地上。


    “醒醒。”溫殊把毛巾隨手掛牆上,在溫禮臉上輕輕拍了兩下,“睡著了?”


    “快到晚上了。”溫禮耷拉著眼皮,沒精打采的樣子。


    “嗯。”溫殊轉身去洗手,手還未觸碰到水流,溫禮從身後環住了他的腰,他下意識地皺眉,頗為不適這樣的接觸。


    果然是野性未馴,他說:“話總也記不住,嗯?放手。”


    “你沒穿鞋子。”溫禮自我的毛病很嚴重,隻關注自己想要關注的。


    溫殊點了點頭,溫和地帶著諷刺語調開口:“你要做我的鞋子嗎?”


    下一刻,他臉上得體的表情維持不住,溫禮攔腰抱起他,腳撐在一側的小水池上,讓溫殊坐在他的腿上。


    溫殊陰沉地盯著溫禮,金色的瞳孔微微緊縮,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類似於傲慢的紳士被地痞流氓調戲的不滿,深感冒犯的他思考著如何懲戒這個小瘋子。


    溫禮開心地說:“看,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最後,溫殊歎氣,在他的眉心敲了一下,“你真厲害,下次不許想了。”


    “為什麽?”溫禮眨眨眼睛,等溫殊在水流下把腳衝洗幹淨,抱著人走出去,把他放在床邊。


    “你的身體也跟我一樣嗎?”溫禮產生了好奇。


    溫殊抬手蓋住了他的眼睛,“小溫先生,夜晚到來了,不要說話。”


    溫禮把他的手拿下,盯著看了兩眼才放手。


    溫殊躺在床上,床很大,也很軟,溫殊躺在一層,露出了不少空隙,他睜著眼睛,平淡地接受著熟悉的痛苦。


    他麵上沒什麽表情,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在意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是否麻木於目前的處境,是否已經向命運妥協。


    溫禮把被子蓋在溫殊身上,溫殊把目光轉向他,溫禮把臉埋在他頸窩蹭了蹭,控訴地抱怨,“疼,好疼,疼死了。”


    不是麻木啊,他還是不甘的,他還是不願意屈服。


    世俗的時間能將一個人雕琢成另一番模樣,但是不屈的靈魂不變,獨屬於一個人的特質不會改變。


    “通常情況下,人都覺得。”溫殊輕聲開口,“從未來迴望過去,會為了曾經的錯誤和不成熟而厭惡過去的自己。”


    “從前,我也在眾人中,後來,你站在我麵前,我才發現不對。”


    “我看著你,怎麽會厭惡?”溫殊聲音裏帶了點輕鬆的笑意,語氣還是虛弱的,他堅定地說:“我永遠不會厭惡曾經的赤誠,不會辜負曾經的熱忱,你,是我輕視不得的人。”


    “你說的我都感動了。”溫禮抬頭,“我要哭嗎?”


    “別了吧。”溫殊說:“心意收下了。”


    “哦。”溫禮點點頭,再次埋入溫殊懷裏,享受了一分鍾的寧靜,他起身把燈關上,倒在另一側,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陪伴他入睡的墓碑被他放在枕頭旁,小心地用枕頭覆蓋其上,溫禮伸手就能夠觸碰到。


    意識被疼痛裹挾著沉入黑暗的深淵,在無數個夜晚,他唾罵著,將一切的根源怪罪於溫殊身上,現在,他竟然和這個他曾經怪罪的人躺著一起,陷入黑夜的痛苦之中。


    真是,世事變化無常,讓他心裏怪難受的,那就明天獎勵自己吃一頓飽飯吧,帶肉的飯。


    ......


    腰後突然覆上一隻手,在他腰側滑了一道,而後移向正中,觸著不動了,混沌中溫禮猛然清醒,下意識地摸了摸枕頭下的墓碑,緩了緩神,疑惑地問,“你要摸我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罪人遊戲【無限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純情小楊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純情小楊梅並收藏罪人遊戲【無限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