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生性純良,卻被我困在這後宮二十載,若是不在宮中,你定是如當初我遇見你那般肆意”。


    “不是的,阿栩,有你我才會肆意,你寵了我二十多年,不能再陪陪我嗎”?說到最後,慕安安已經泣不成聲。


    傅奕陵一直以為父皇對母妃有寵無愛,但是事到如今,他哪還會看不清楚,明明父皇就是愛慘了母妃,母妃亦是。


    傅榛栩說了一會話,漸漸沒了力氣,便隻能看著慕安安,想讓女子的容貌一直留在自己心裏。


    皇命急召,那些人來的尤其快,“皇上,兩位王爺和大人都來了”。


    “傳”。


    “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五位被皇上傳召時還一頭霧水,雖說皇上輟朝了幾日,說是感染風寒,每日的折子都是照批不誤,眾人根本沒往那邊想,一進來看到傅榛栩躺在床榻上,聲音極度虛弱,好在這五位見識的多,才堪堪沒有讓自己失態。


    傅榛栩艱難的起身坐著,靠在慕安安身上,“朕大限將至……”


    這句話沒說完,就引得眾人阻止,“皇上歲在千秋,皇上萬歲”。


    “聽朕說,朕知曉自己的身體,不必多言,接下來朕說的都是要緊的,諸位臣工定牢記”。


    “是”。


    “朕擬好了四道聖旨,已經交給淑貴妃了,皇後無德,戕害嬪妃皇嗣,已經被朕囚於中宮,還是諸位大臣恐怕也知曉,朕屬意的太子一直都不是奕南,這四道聖旨便是兩立兩廢,廢太子,廢皇後,立陵王為太子,淑貴妃為後,望諸位護好皇後與太子”。


    “臣等領命,定不負皇上所托”。


    “皇上,太子,二皇子還未返京,是否要人將人召迴”?


    “不必,他是朕特意派出去的,待陵兒登基後再召迴吧,都出去吧,朕想和皇後待待”。


    偌大的殿內此時就隻有傅榛栩和慕安安兩人,月華照進來,襯的慕安安膚如凝脂,眉目含春,明明已年近四十,在傅榛栩看來,還如同剛入宮似的。


    “安安,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替我看看我沒來的及看到的大燕河山”。


    慕安安滿臉淚水,一直搖頭,“不要,你陪我一起,阿栩,你陪我一起”。


    “安安,我最大的遺憾就是那個孩子,一個成型的公主,就那麽沒了,我當時沒有懲罰孫氏,你有沒有恨我”?


    “沒有,我從來沒有恨你,若是你想要公主,等陵兒娶親,兒媳與女兒無差,之前陵兒就與我說過有喜歡的姑娘,你再等等好不好,等等好不好”?


    “時間過得真快,陵兒也要娶親了,我真的看不到了,一定要他去他喜歡的,莫與我們一樣,誤了這麽多年”。


    “好,好,你先喝藥吧”,慕安安將藥勺遞到傅榛栩嘴邊。


    傅榛栩讓她將碗放下,“不必了,安安,沒有用的,這個時候不如多說說話,我若是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傅榛栩明明想說很多,到了嘴邊卻隻說了一句話——你一定要好好的。


    說完,傅榛栩就靠在慕安安的肩上沉睡過去,慕安安叫了好多聲都沒有將他叫醒,大抵是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吧。


    三日後,傅奕陵登基大典,因新皇還在孝中,登基大典並沒有大辦,大燕這是一次新皇無後無妃。


    確實如傅榛栩所想的,四道聖旨公布天下,滿城嘩然,但這是先皇遺詔,又有兩王三大臣作證,新帝素來甚得民心,待傅奕南歸來,為時晚矣。


    “本宮要見父皇,本宮要見父皇”。


    李進才在紫宸殿外將人攔住,“宣王注意言辭,您儲君之位已廢,皇上念及手足之情,封您為宣王,您理應自稱臣弟”。


    “可笑,本宮隻是離宮一月,怎麽就被廢了”。


    李進才正愁傅奕南的無賴之時,傅奕陵的聲音從裏麵傳來,“讓他進來”。


    “是,皇上”,“王爺進去吧”。


    傅奕南直直的走進去,也沒有行禮,傅奕陵掃了他一眼,逐風走過去在傅奕南的腿彎處就是一腳,傅奕南腿一軟,重重的跪在地上,惡狠狠的看著逐風。


    “宣王有何事要說”?


    “傅奕陵,你好大的膽子,這皇位明明就是我的,父皇怎麽可能傳給你”?


    “你與其說這些,不如去看看你的母妃,她和你一樣,也被廢了”。


    “不可能,我母後她是皇後,她做了二十年皇後,不可能被廢”,底下的人稟報時,一一說明白了,可是傅奕南在聽到自己太子之位被廢之後便聽不了其他,連夜迴京進宮,也是才知道自己母後也被廢了。


    “父皇的旨意天下共見,若是宣王不知曉,便迴你的宣王府讓人教教,一月不準出來”,傅奕陵說的輕描淡寫。


    “你……”,逐風懶得聽他囉嗦,直接將人拖下去,就這樣,傅奕南被禁在宣王府一個月。


    這一年冬日格外的冷,有些人永遠的留在了這個冬日。


    孫皇後聽聞自己與兒子被廢,所犯諸罪皆已公示天下便一病不起,慕安安去看過她,可是孫氏還以為自己是皇後,看見慕安安來竟然瘋了,再後來,便病死了,待宮人進去,看到躺在床上的孫氏,還有滿屋的紙張,紙上隻有一個字——廢。


    孫氏的祖父從龍有功,孫氏在傅榛栩還是太子時就被賜婚與他,孫氏最開始是天性單純、善良的,不知從何時開始,殘害後妃皇嗣,從父親的一封封讓她把握聖心的信,從傅榛栩一次次去別的宮中,從後妃一次次有孕自己隻有一個天賦不高的傅奕南,從一次次失望中失去了自己,臨到死,孫氏還在想若是再來一次,自己會不會入宮,是會的,不論是兩姓聯姻的犧牲品,還是自己的執念,她都要再入宮,看看這一次傅榛栩會不會愛上她。


    傅奕陵登基不剛到一月,朝綱已穩,慕安安在寢宮中去了。


    那日,慕安安讓晴雲將傅奕陵喚來吃了飯,慕安安依舊是吃的不多,她說她很想父皇,她說她在宮裏第一次覺得好累,她說她對不起自己,她說她想自私一會。最後慕安安讓傅奕陵走的時候,他是想迴頭的,但是終究是走了,他不想將母後的餘生也困在宮裏。


    這一夜慕安安走了,走的時候她是笑著的,這紫禁城裏就剩下傅奕陵一人了。


    傅奕陵這些日子很想蘇繡楠,沒來由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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