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潘敬安來之前,傅懷淵便派人讓鳳棲宮的守衛和宮女都退下了,潘敬安和蘇合進去時,裏麵是一個人都沒有的。


    “蘇合,她怎麽在這裏啊”?


    “先帝不願太後娘娘離世還在皇室宗祠裏拘束著,便將娘娘的牌位放在這了,先帝生前經常來這裏,駕崩後皇上的也把先帝的放這了,進去看看吧”。


    兩人走進正殿,裏麵的陳設和十幾年前相差無幾,隻是原來自己與她對弈的地方如今是空無一人,旁邊還多了兩尊牌位。


    潘敬安盯著“蘇繡楠”三個字出神,蘇合知道他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便悄無聲息的帶上門出去了。


    潘敬安走到香爐前跪下,上了一炷香,隻說了一句話——我來晚了。


    但是迴應他的是無盡的寂靜。


    潘敬安直挺挺的跪了許久,許是身子支撐不住,漸漸的彎曲,繼而癱坐在蒲團上,泄了全部的力氣,靜靜的看著蘇繡楠,任眼淚縱橫。


    宸安宮。


    錢高閣得到解夢之後,春華秋實在他的指導下很快就將藥熬好了,秋實跟在錢高閣身後,小心翼翼的將藥端進去,此時傅懷淵已經在雲棠床榻邊坐著了。


    “皇上,藥熬好了,要趁熱給娘娘喂下,明日天亮,娘娘便可無虞了”。


    秋實走上前去,準備自己去給雲棠喂藥,卻被傅懷淵攔下,“朕來,你將棠棠扶起來坐好”。


    “是”。


    秋實將雲棠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裏,能坐的穩些,傅懷淵則是給她喂藥。


    起初雲棠一滴藥都喂不進,傅懷淵耐心的哄著,“棠棠,小口喝點,喝了酒沒事了”。


    到後來雲棠像是有意識一般,能夠將藥喝下去咽下,一碗藥見底後,秋實將人放下,讓雲棠躺好,傅懷淵拿過一旁的帕子,給她擦去脖頸裏流下的兩滴。


    傅懷淵見雲棠喝完藥之後還是沉睡,與剛剛並無二致,不禁有些急,“錢高閣,為何藥喂下去皇後還是沒有什麽變化”?


    “皇上,請容臣為皇後娘娘把脈”。


    錢高閣為雲棠把過脈後,躬身迴複傅懷淵,“迴皇上,娘娘現在已無大礙,腹中胎兒也無事,隻是後麵需要多加食補,讓娘娘恢複元氣”。


    “嗯”,傅懷淵這才放下心,叫人都退下了,自己守著雲棠,等她醒來。


    次日,天剛剛泛白。


    雲棠緩緩睜開眼,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變得有精神了,眼睛沒有那麽疲憊、一直想要合上,隻是手有些沉重,尋著很重的那隻手看去,看到傅懷淵坐在床榻邊,合上了眼睛,似乎是還在睡覺,許是照顧自己累了,手裏卻緊緊攥著自己手。


    雲棠想要抽出手坐起來,自己沒成功,卻把傅懷淵驚醒了,剛醒來的傅懷淵嗓音還有些低沉,但是語氣裏是明顯的關切,“棠棠,你醒了,感覺如何”?


    “我沒事了,感覺自己很有精神了”。


    “我讓錢高閣進來替你把脈”。


    “嗯”。


    錢高閣把過脈後,確認了雲棠無事,傅懷淵立即派人將芝蘭羈押,關在宸安宮後院柴房,芝蘭被人拖進去時堵住了嘴,眾人雖然想知道她做了什麽讓皇上如此,但是也不曾得知。


    “你怎麽今日沒去上朝”?


    “我休沐一日,棠兒也不許嗎”?傅懷淵眼底帶著笑意。


    雲棠剛起身,又幾日未能好好用膳,現下有些餓了,春華秋實笑容滿麵的去準備她素日裏愛吃的,傅懷淵就是伺候她起身。


    等雲棠洗漱好之後,所有的吃食也上桌了,雲棠坐下來就開吃了,好些時日沒吃的這麽爽快了,雲棠一下子就吃撐了,傅懷淵也好久沒能和雲棠一起用膳,也用的多了些。


    兩人吃過後,傅懷淵讓人將菜都撤下,雲棠想起來自己痊愈,最應該感謝的是潘敬安潘老先生,便問傅懷淵,“長離,潘老先生呢?他在何處,我想見見他”。


    “你還未大好,我派人將人傳過來見你好不好”?


    還沒等雲棠的迴答,逐雨便在外求見,聽語氣似是很急,“皇上,臣有事稟報”。


    逐雨進去後,顯然沒想到雲棠已經醒了,他剛剛來宸安宮,有走的急,沒聽到雲棠蘇醒的消息,一時止住了話。


    “有何事,直說便是”?


    “皇上,潘老先生之事”。


    雲棠聞言就急了,立即站起來,“潘先生怎麽了”?


    “迴娘娘,潘老先生離世了”。


    雲棠一下子就癱坐在椅子上,“怎麽會這麽突然,怎麽會呢”?


    今日黎明,潘敬安呆愣愣的癱坐著,看著天漸漸翻起了魚肚白,突然起身站起來,癱坐一夜的身子有些僵硬,潘敬安站起來都花了好久,原來十幾載春秋,自己已經完全老了。


    潘敬安走到一邊的圓桌,將一封書信放在桌子上,又迴到蘇繡楠牌位前,這次他沒有跪下,而是將她抱在懷裏,嘴角揚起自進宮起的第一絲笑意,從懷中取出那顆藥丸,含在嘴裏,隨著藥丸的消失,潘敬安的氣息也漸漸殆盡。


    繡楠,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生不能與你在一起,深知死也不可能與你共眠,那請你允許我在死的這一刻是擁有你的。


    天大亮後,蘇合進來看到潘敬安躺在地上,像睡著了一般,平和,安詳。


    蘇合過分平靜的將潘敬安懷中的牌位放到原處,繼而派人稟報給傅懷淵,整個過程,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即使從前一起的人隻有自己了,看著桌子上的信,蘇合知道這不是潘敬安的字,所以他連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活著的人,當真是無情極了。


    “娘娘,潘老先生還留了一封信,是寫的您收”,逐雨從懷裏將信取出來遞給雲棠,收到傅懷淵的示意,就出去了。


    雲棠打開信,即使是淚眼朦朧,也看出來這是沈詢之的字跡:


    小海棠,如今吾已日薄西山,無奈吾苦尋多年,你乃吾唯一之憾,吾深信你還在某一處等著迴家,奈何吾已無心力,望汝能有朝一日能歸,莫叫人空等,願汝安好,勿念。


    ——沈詢之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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