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片刻之後,易楠輕撚了下手指,有些不甘心地又開始問道:“寧叔叔,那我母親在遇見我父親之前是做什麽的,您知道嗎?”


    “嗯——”


    易楠的問題讓寧華成驟然便將兩道濃眉擠到了一塊兒,仿佛黑土地裏一條難看的蚯蚓,原本就方不溜湫的臉上霎時多了幾分肅重與為難。


    他怔愣著微微搖了搖頭,說:“這個倒從來沒有聽阿顯提起過。別看他平時嘴上沒個把門的,對你母親的事情倒是藏得深,怎麽追問都不肯說,像生怕別人搶了他老婆似的。隻有一迴喝醉了酒被我撬出了話來,據他所說,你母親她似乎是燕京一所大學的高材生,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阿顯胡亂吹的牛。不過你母親婚後就沒有再參加工作,倒是可惜了。”


    易楠聽到這裏怔了怔神,有些咋舌,燕京的大學?


    但是他從沒在家裏看到過母親的畢業證書或是在學校裏的照片之類的東西,他父母也從沒在他麵前提起過這件事。畢竟在那個年頭,家裏麵出個大學生可是件稀罕事,要是落在別人家裏還不得把畢業證書掛在最顯眼的牆上天天拿出來炫耀,哪還能讓這麽重要的東西蒙灰。


    所以這條信息的真實性還有待商榷,不過易楠總覺得父親應該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撒謊。


    而且要是真是這樣的話,有一點倒是能說得通了,也許那張老照片背景裏的研究室就是屬於燕京某所大學的。難道那個所謂的“黃泉計劃”是母親在讀大學的時候做的某項研究嗎?


    要不是現在身處這艘鳥不拉屎的遊輪上,易楠非得立馬訂了前往燕京的機票,把這件事情查個底朝天不可。


    寧華成盯著易楠的神色,還是語重心長添了一句,“小楠,你要是有什麽難事盡管和我說……”


    易楠不待寧華成說完便翹起唇角笑了笑,截斷了他的話,“謝謝寧叔叔,我隻是想了解一些父親年輕時的舊事罷了。”


    寧華成欲言又止,最後隻說道:“行吧,別太糾結於過去的事,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你好好的過日子對你父母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嗯,我記住了。”在長輩麵前,易楠乖順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隻在寧叔叔這裏得到了這麽點隻言片語的線索,看來還是得自己去一步一步尋找答案了。


    就在易楠在為沒能得知真相感到苦惱的時候,宴會廳的另一頭突然起了一陣騷亂,不一會兒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先前在甲板上剛因為和別人閑聊,被劉經理訓斥了一頓的青年船員這才迴到宴會廳,就撞見了這讓煩惱一掃而空的一幕,立馬眼睛一亮停下了腳步,好奇的伸長脖子往人群中間看去。


    “你們光看著幹嘛,還不快叫人來給本小姐綁了他,敢弄髒我專門定製的裙子!我跟他沒完!”


    幾個身形壯碩的黑衣安保人員立時聽從指令,像電視劇裏上演的一樣,動作整齊劃一,團團圍住了那位穿鵝黃色公主裙的少女怒目指著的人。


    “到底是哪來的窮鬼,都沒有請帖怎麽給他混進來的,沾到你們這種人就是晦氣……”十七八歲的少女見那衝撞了她的人被圍住依舊還是不解氣,與她穿著的衣服極為不相稱地口吐芬芳,破口大罵。


    “看他的模樣倒是挺俊俏的,可惜啊,居然招惹到了這位跋扈的林小姐……”


    “你們說他不會被趕下船吧,這可正在行駛中呢,到時候萬一鬧出了人命。”


    “不好說,依照林小姐的脾氣也不是不無可能。”


    “別瞎操心了,就算真出了什麽事還有她背後個高的頂著呢。”


    “就是就是,而且我們這可是在船上,到時候開進公海,出現個什麽意外事故例如不小心跌下船淹死個人什麽的不是也很正常。”


    “什麽嘛,別嚇人了,我可不想和死人同一艘船。”


    “你們誰去勸勸她吧,這樣鬧得多不好看。”


    騷亂的中心霎時便圍了一堆人,大都是平時就與這位林姓小姐相熟的,以往也常在一起吃喝玩樂、紙醉金迷的主,深諳她的秉性。


    “別了吧,我可不想觸她的黴頭,要是能勸得住的話她就不叫林依依了。”


    喲喲,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青年船員不知何時溜達到了眾人身後,揣了杯晶瑩剔透的茶水,又從口袋裏摸出了兩把瓜子,懶洋洋倚在牆角邊喝茶邊嗑了起來。


    看來不管在什麽場合,也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人的本性中總是自帶好事基因,不會錯過任何一場生活中的抓馬好戲。


    又或許隻有這種對於未知事物的渴求、好奇心以及求知欲才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契機吧。要是所有人都漠然看待周圍的一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我們的社會發展也許也會就此停滯。


    所以,為了世界的興盛,請永遠記得保持八卦的本心。


    也幸好此刻大家的關注點都不在他身上,正好可以正大光明的帶薪摸魚。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場上的局勢沒過兩分鍾便陡然間便急轉直下。


    那人的身手著實厲害,即便被四五個安保人員一起圍攻依舊沒能拿下他,反而先出手的黑衣人一個個紛紛倒地不起了。


    那人此時越過地上痛苦嚎叫的安保人員,邁步向前,徑直逼近視覺效應上看著嬌俏可愛的少女,正想教育教育她做人的道理,但還沒把手伸到她頭上。


    林姓少女便率先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帶著幾分畏懼以及委屈捂著臉哭了起來,“嗚嗚嗚……,你欺負我!!從來沒有人這麽對我過,嗚嗚嗚……”


    做人嘛,就是需要能屈能伸。


    “欸,你別哭啊——!”


    ……


    易楠看向宴會廳另一頭圍過去的人群,心裏想著怎麽這麽久了陸程光還不過來,接著就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他的聲音從起了騷亂那地方傳來,那裏也正是先前陸程光給他去拿吃的方向。


    他隨手攔住了一位從那邊走過來的侍者問道:“那邊出什麽事了?”


    “有位小姐和人起了衝突,請您稍安勿躁,我們已經有人過去處理了。”


    易楠沒由來的眼皮一跳,心裏暗暗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席位上站了起來,“寧叔叔,這樣鬧起來終究不好,平白給別人看了笑話,我過去看看。”


    身為主人家的寧華成也不想客人之間鬧得不愉快,便也跟著站了起來,拍著桌子霸氣說道:“我跟你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敢在我們寧氏的地盤上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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