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黑氣湮滅最終化為虛無,易楠手上的銅鏡也終於嗡鳴一聲,“啪”地碎成了兩片,一片掉落在了地上揚起了幾粒灰塵,一片則依舊苦哈哈地吊在那根單薄的紅繩上,晃晃悠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跌落。


    易楠終於將藍澤形成的靈體驅散,卻並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立馬轉身蹲下,握住了陸程光的手心,觸手冰涼一片,易楠的淚也忍不住成串地不斷往下掉落,“我…我馬上叫救護車!”


    他飛快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不對,沒有手機!


    易楠又胡亂往藍澤的屍體上摸了一把,也沒有找到手機,他隻能迴到了陸程光身邊,用力抱緊他,試圖將自己的體溫傳遞到陸程光的身上,


    “陸程光,你別怕,子青哥他應該就要到了,我給他傳了信息。”


    在易楠從手術台上醒過來的刹那,他便開始給羅子青傳遞信號了。他的手機和其他的電子設備雖然都被藍澤發現給扔了,但還留了個後手,藏了一枚薄薄的僅有0.1mm的微型生物發信器。易楠把它插進了手指指甲蓋下麵,以躲避藍澤的搜查。


    易楠先前有節奏地震動著手指也隻是為了能把放在裏頭的發信器啟動,把信號給傳輸出去。


    但這種發信器實在太小,傳輸不了語音以及定位信息,隻能通過震動將一定頻率的同頻共振信號實時讓在羅子青手中的另一半裝置也產生相應的震動來接收信息,有些類似摩斯密碼。


    易楠發現自己身處手術室後,猜到了安寧東區唯一與藍澤有交集的醫院,便是已經廢棄的老二院。而且陸程光在失蹤之前手機裏的地圖app最後輸入的導航信息是藍澤家的老房子,而廢舊二院也位於這附近。


    於是便通過手指有規律的震動將他們的位置“老二院”這個消息,用隱秘的共振密碼傳遞了出去。


    算算時間,羅子青他們也該到了才是!


    隻是每過一秒,易楠便覺得懷裏的人冷了一分,他計算得再精確也還是算不到陸程光究竟還能撐多久。這會兒看到陸程光半闔的眼睛不禁慌了神唿喚道:“陸程光,你別睡!我還有話想對你說呢,你千萬別睡啊!”


    陸程光見易楠流了淚,艱難地掀開了眼皮,又慢慢的挪動右手覆上了他的手腕,有氣無力道:“我讓你…遇到藍澤有…多遠走多遠,你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


    易楠心痛得幾乎要窒息,“隻要你好起來我以後一定隻聽你的話,你別睡,好不好。”


    陸程光笑了笑,還想再說些什麽,但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漸漸開始看不清易楠的臉,聽不清易楠的聲音,一切的事物在他的五感中都開始扭曲起來,而後歸於黑暗。


    無限的生死兩隔的恐慌感就此襲來,縈繞在兩人的心間。


    “陸程光……”


    易楠小心翼翼地叫著躺在他懷裏的人,隻聽得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不敢去碰他身上的傷口,易楠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脆弱的陸程光,臉上毫無血色,脆弱得仿佛輕輕一捏就會碎掉一般。


    以前都是他像座屹立不倒的燈塔一樣一直護在他的身前,而現在陸程光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讓他感到不知所措,讓他感到害怕,怕他以後再也見不到陸程光了……


    漫天的恐慌感再度襲來。


    不,不,不!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害怕!


    止血!


    對,先止血!!


    不然陸程光可能壓根就撐不到去醫院!


    易楠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凝聚起心神,將眼角的濕意收了迴去,顫抖著雙手一把扯下脖子上本就已經鬆散了的領帶,將它繞過陸程光的手臂,在出血最嚴重的地方捆住打了個死結。


    接著又死死按住了陸程光肚子上不斷往外滲血的傷口。但是不管易楠怎麽用力,血依舊從他手指的縫隙往外流。


    易楠慌亂地四下看了一眼,連忙跑向了牆邊的櫃子處,在各種醫療用品中果然找到了紗條,他心下一喜,一股腦全部抱了起來就往陸程光的方向衝去。


    “咣啷!”


    因著太過著急,易楠的腳被旁邊放著的推車車輪絆住,整個人連帶著推車一股腦都倒了下來,手上的東西也四散開來紛紛滾落遠處。他顧不上查看自己腿上被推車的棱角刮出的傷口,忍著劇痛一瘸一拐撿起了掉在牆角的紗條,便迴到了陸程光身旁,雙腿發軟直接跌坐在他的左手邊。


    易楠將陸程光肚子上浸滿了血液的衣服拉開,看著上麵的兩個指尖大小的圓孔狀傷口,將雙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這兩個傷口恐怕是傷到內髒了……


    怎麽辦?


    該怎麽辦?!


    易楠腦子飛速運轉,不斷思索著對策,搜索著腦海中的記憶,適才靈體暴動的過程中湧入他腦子裏關於藍澤的記憶碎片突然閃現了出來!


    易楠看了一眼先前從陸程光手臂上拔出跌落在地上的那把手術刀,心一橫,顫抖著拿起了那把刀。


    他調整了一下唿吸,用另一隻手握住持刀的右手手腕,強製自己的手不再抖動,迴想著零零碎碎的記憶碎片,便下手在陸程光肚子上不斷冒血的狹小的兩個孔洞中間劃拉了一刀,將肚皮上的傷口拉大,徒手直接往裏頭出血最洶湧的地方塞了幾片紗布進去,死死壓住裏側還在淌血的口子。


    壓迫之後,那血果然不似之前那般汩汩而出。


    易楠心頭驀地泛起一陣漣漪,就像在漫長的黑夜裏看到了黎明的微光。


    接著他費勁地扶起陸程光酸軟無力身體,讓他的背部側靠在自己身上,陸程光的頭則直接陷進了易楠肩窩處。


    易楠又抽出繃帶,一圈接著一圈……緊緊縛繞在了陸程光淌血的腹部,一邊處理著傷口一邊摸著陸程光依舊微弱的脈搏,他不斷在心裏祈禱著:


    陸程光,你不要死……不要死……


    看了眼外頭走廊裏反射進來的月光,易楠起身背起陸程光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兩人的鮮血混雜在一起不時滴落到地上,在走廊裏蜿蜒了一路,月光下閃著猩紅的光澤。


    易楠嘴裏還邊哽咽邊斷斷續續說道:“你這個傻瓜,不讓我以身犯險……你自己卻……吭哧吭哧往前衝,不要命了嗎?”


    “叫你小心一點,你還嫌我囉嗦,現在好了吧……”


    “你可一定要活下去,不然我以後就哪裏危險往哪裏闖,就不聽你的話,就要惹你生氣,你聽到了嘛?”


    “陸程光,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


    ……


    易楠的每一個問題,陸程光都沒有迴答,隻是如同無知無覺的木偶,軟趴趴伏在易楠溫暖的背上,腦袋無力地耷拉著,跟隨著易楠的步伐輕微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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