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蹲下身體,和麵色蒼白的小女孩兒對視,彎了彎眉眼,“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女孩兒下意識垂了垂眼睫,“我…我叫阿狐。”


    話音落,她的神情愈發暗淡下去,有些無措的揪了揪自己衣角,“你們…你是來抓我的嗎?”


    她鼓起勇氣看向顧寧,許是顧寧看起來年紀也小,整個人笑起來沒什麽攻擊性,她試探性的開口求饒,“我沒有害人,我一點點法力都沒有。”


    她說著,將自己的手舉到身前,瘦瘦小小的一雙手,上麵油漬漬的,常年洗碗的手有些水腫,看起來頗為可憐。


    “阿狐?”顧寧心下一軟,“誰給你取的名字?”


    阿狐阿狐,不就是狐狸精的意思嗎?


    她話音落下,一旁好不容易空下來的攤主大嗓門兒嚷嚷開來,“是我,是我,幾位仙人有什麽事情嗎?”


    方才給顧寧做餛飩的老板娘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三兩步衝上前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揚起一張笑臉,“這小孩兒是我前些年撿到的,不懂事兒,有得罪的地方,幾位仙人多多擔待呀。”


    她不動聲色的看了阿狐一眼,巧妙的將她給擋在了身後。


    “沒有,我們隻是覺得這小姑娘長得毛茸茸的,很可愛。”孟嘉上前,衝著老板娘拱手一禮。


    “這樣啊。”老板悄然鬆了口氣,整個人的渾身肌肉這才放鬆下來,衝著孟嘉等人使了個眼色,默默往遠處走去。


    顧寧若有所思的看著又重新蹲在洗碗盆前的小姑娘,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個糖葫蘆串,溫柔的放在小女孩兒身旁,“甜的。”


    而後,她站起身,幾步衝到孟嘉身邊去聽八卦。


    阿狐洗碗的手頓住,目光從那紅豔豔的糖葫蘆串上驀然一下挪到顧寧身上,向來黯淡的眼眸中出現了些許光亮。


    她…她們不是來抓自己的,而是特意給自己送糖葫蘆的?


    “我是在海上撿到這小狐狸的,一開始我以為是一隻死狐狸來。”老板娘整理了一下思路,款款道來。


    “那時候我正在海邊打魚,突然看到一個白乎乎的東西隨著睡眠飄了過來,近了才知道是一隻毛茸茸的狐狸。”


    “我用網子將它網過來,想著無論死活,狐狸皮子總是要比海裏的魚蝦值錢些。那時候,阿狐是斷了氣的,你們說神奇不神奇?”


    斷了氣?


    聞得此話,幾人對視一眼,皆是從其中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老板娘,你是咋確定阿狐當時是斷了氣的呀?”顧寧抬起眉眼,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嗨呀,那時候它已經凍得和一坨冰渣子一樣了,身上的毛發全部都貼在身上,硬邦邦的敲都敲不動,還能活著呢?”


    顧寧從善如流的點點頭,“是哦,這樣的冰坨坨,是個動物它也不能活呀。”


    “對呀。”顧寧的搭話讓老板娘的講述欲更強烈,“我還把它在地上狠狠砸了好半天呢,實在是砸不動它身上的冰,才尋思著把它拿迴家去烤一烤,把冰都烤化了,毛發也就暖和了不是,到時候那狐狸皮子才能賣錢呢。”


    “嗯嗯嗯!”顧寧點頭如搗蒜,“是這個道理。”


    “誰知!”老板娘的眉毛瞬間飛起,“你們猜怎麽著,第二日我在那壁爐旁邊,竟然見它活過來!”


    老板娘嘖嘖稱奇,“當時把我們一家子都嚇了一跳,我差點就腳下一軟,摔了個屁股蹲兒。”


    “妖狐呀,這肯定是有道行的妖狐!”老板娘的目光瞥到阿狐身上,聲音低了低,“於是乎我們當機立斷去找了浮生宗的仙人救命。卻不料仙人到時,小白狐狸已經變成了一個嗷嗷哭喊的小嬰孩兒了。”


    “你們說滑稽不滑稽?”老板娘笑了起來。


    “那不應該交給浮生宗處理了嗎?怎麽阿狐還留在您家中呢?”範思思出聲問道。


    遇妖,修仙者必定不會不管不顧,更何況是浮生宗庇護的地方,自然是會將所有的妖邪都控製在自己手中的。


    “是想交來著。”老板娘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那時候,我們家那個混小子也剛剛出生不久,哭起來那叫一個震天動地,我…沒有見過哭成這樣嬌嬌弱弱的小女嬰…”


    範思思:……


    心軟是大忌!


    “於是我就把阿狐抱了起來,讓我家那口子給她端了點米糊糊過來,誰成想,她吃得那樣可愛,一雙葡萄般的眼睛撲閃撲閃的,還會衝著我笑呢…”


    老板娘溫柔的眼神落到阿狐身上,“她實在是太小了,浮生宗的仙人也並未發覺她有什麽不妥之處,於是…我就大著膽子給她留下來了。”


    她的目光落到孟嘉身上,帶著幾分試探,“我知道,如果阿狐被帶走了,可能會沒命,就算活著,也應該是一直一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孟嘉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點了點頭。


    她猜的沒錯,修仙宗門是不可能養著一隻妖怪的,還是一隻明顯十分古怪的妖怪。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將危險掐滅在萌芽之中。


    範思思也沒有反駁,她是修仙世家出來的人,從小的教導,便是不能有多餘的慈悲心腸。


    修仙者身上的因果,很可能會對這個世道產生巨大的影響。無所謂的因果,不應該牽扯的關聯,不該幹預人生的人,都應該統統斬斷。


    “對吧。”老板娘笑了笑,“那仙人說,因果牽扯什麽的我也聽不懂,但是我一個普普通通的打魚女,身上還能有什麽天大的因果報應麽?”


    “所以我就求了那仙人,給阿狐留了下來,每個月都會有仙人前來教導阿狐,還會檢查她是否有壞念頭…實則…”


    老板娘的聲音低了低,“阿狐是個很好的孩子,漁村的小孩兒不和她玩兒,還打她罵她,她都不知道還手,每次都爭著搶著幫我的忙,從來沒有見過她不聽話的樣子…”


    顧寧的目光落到小小一隻的阿狐身上,“小貓在外流浪的時候,都是沒有安全感的,有些是齜牙咧嘴露出自己鋒利的爪子,有些就會變得軟弱怯懦,討好的生存。”


    “仙子說的有道理,阿狐終究和我們還是不一樣的。”老板娘歎了口氣,“我一直在想,我們才能活多久,阿狐又能活多久,若是有一天我們都走了,阿狐卻一點生存技能都沒有學會,她該怎麽辦啊…”


    說罷,老板娘長長歎了口氣,複又抬起眼看著孟嘉,“仙人,你們有沒有辦法教教阿狐啊?”


    孟嘉抿抿唇,“妖精的修行之道,和我們並不相同。”


    “這樣啊。”老板娘又愁眉苦臉起來,“那能不能找到阿狐的家人,讓她迴家啊?”


    “這倒是有可能的。”


    妖有妖界,其中青丘山便是九尾狐統治的地方,狐族最多的地方。


    孟嘉點頭,老板娘瞬間鬆了口氣,“那真是太好了。”


    得到了阿狐的信息,幾人慢騰騰的往其他地方逛去,一邊逛一邊討論。


    “所以…阿狐和白阿雙到底有啥關係啊?”葉疏銘撓了撓頭,“怎麽感覺她就像是被遺棄了一樣,可是從白阿雙口中來看,阿狐應當是一出生就去世了呀。”


    “不對不對,那老板娘說阿狐本來是死了,不知道怎麽又活了…”


    碎碎念兩句,葉疏銘成功的將自己繞了進去,一臉懵逼的看著其餘幾人,“哎呀,你們倒是開口分析分析啊,我這腦子不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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