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跟在小孩兒身後,一邊走一邊從他懷中摸出一把瓜子兒,“哢哢哢”的嗑了起來,隨口問道,“小孩兒哥,你叫啥名字?”


    小孩兒有些拘謹的看著自來熟的顧寧,半晌嚅囁著嘴唇道,“白阿雙。”


    “白阿雙?”顧寧吐出瓜子皮,隨口又接著道,“你莫不是還有一個兄弟或者姐妹?”


    白阿雙神情一頓,“是呀,我還有個妹妹…可是妹妹已經不在了。”


    哦豁,聊天聊到了人家的傷疤,顧寧口中的瓜子有些嗑不動了,微微彎腰牽起白阿雙的手,“阿雙,對不起呀,我沒想到這個。”


    “沒事。”白阿雙小大人似的擺擺手,緩緩搖了搖頭,聲音低低的,“其實我也沒有見過我的妹妹,她…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娘親為了懷念妹妹,才給我取名叫做阿雙的。”


    這樣,每每有人問起自己的名字,都會覺得奇怪而好奇,繼而大家都會知道她有一個妹妹,雖然是無名無姓,但是終究在這世上走了一遭的妹妹。


    顧寧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白阿雙,他的名字生來就背負了兩條性命,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


    從白阿雙黯淡的神情來看,這對他未必沒有造成困擾。


    顧寧雖然話多,但是極有分寸。可其他詢問的人呢,是否會刨根問底,是否會將白阿雙娘親心頭的喪子之痛一遍遍反複拉扯出來,會不會叫白阿雙對那個尚未謀麵的妹妹有愧疚之心?


    顧寧是知道的,比如“哎呀,是不是因為你,你的妹妹才死掉的?”


    比如“你娘親是不是更愛你妹妹,所以才讓你的名字中帶著你妹妹啊?”


    再比如“哎呀,你娘親是不是更愛你妹妹呀,所以才一直鬱鬱寡歡,病懨懨的哇?”


    ……


    大人們總是會開這些自以為沒有什麽大礙的玩笑,然而卻會給小孩子造成無法磨滅的傷害。


    “好事成雙。”顧寧怔忪間,孟嘉突然開口道,“未必是因為你妹妹,不過是因為“雙”字是一個好意頭,畢竟你爹爹和你娘親好事成雙,才能有你這麽可愛的小孩子。”


    聞言,白阿雙陡然睜圓了一雙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孟嘉,“真的嗎?”


    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這樣的話,好事成雙,是因為自己是爹爹娘親的愛情結晶麽?


    心情激蕩間,他那雙毛絨絨的小耳朵不自覺的露了出來,顧寧眼睛微微一亮。


    “是呀是呀,我大師兄的話你還不相信嗎?”顧寧左手抓住右手,生怕自己的手爪子不受控製落到耳朵上。


    唔唔唔,好想rua!


    白阿雙眉眼含笑的點點頭,“那我要迴去問問我娘親才好!”


    他的眼眸亮晶晶的,毛絨絨的耳朵一卷一卷的,叫顧寧無端端想起了薩摩耶,有“微笑天使”之稱的薩摩耶啊,它那雙小耳朵就像這樣,撲閃撲閃的一卷一卷。


    好想rua!


    “小師妹,我們到了!”就在顧寧蠢蠢欲動之際,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拍在了她的手背上,顧寧一抬眸對上葉小舒嚴肅的眼神,雀躍的心情頓時一涼。


    顧寧:嗚嗚嗚…三師姐好兇。


    “到了到了。”前方,白阿雙笑眯眯的看著四人,然後指了指前方的小洞。


    從洞口看過去,能夠看到一座巨大的祭壇。


    暗夜中的祭壇,香火依然不息,那一抹跳動的火光,在黑暗中閃爍,照亮了周圍的一切,也照亮了信徒心中的虔誠之路。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神像的臉龐,是一隻碩大狐狸,仔細看去,與幻境中的那隻“望月狐狸”不謀而合。


    顧寧下意識去看了看天幕,天邊無月,星辰璀璨,清冷的天幕與下方熱鬧的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是幻境,顧寧悄悄鬆了一口氣。


    再來一次,大家都得噶在裏麵。


    此時,祭壇底部的燈光在夜色中暈染開來,形成一圈圈朦朧的光影,讓整個祭壇區域籠罩在一種莊重而又神秘的氛圍之中。村民們全部都虔誠的跪在地上,腦袋低垂,似乎在敬畏著什麽東西。


    這樣一副靜謐的場麵,和方才熱鬧的街市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若一瞬天堂,一瞬地獄。


    “哥哥姐姐,你們從這裏穿過去就好了,娘親不讓我去祭壇。”白阿雙扯了扯孟嘉的衣袖,仰頭道,“祭狐儀式快要開始了,阿雙得迴去照顧娘親了。”


    他說罷,揮揮手,不等孟嘉搭話便抱著一堆東西往迴跑去,三兩下便消失在顧寧等人的視野中。


    “走吧,去看看是啥東西。”顧寧輕輕拍手,順手將浮生握在手中,輕巧的一個躍身躥了出去。


    身後三人隻見那洞口處結界猛然波動,顧寧便消失在眼前,於是三人趕緊跟了上去。


    四人身影堪堪消失,蕭歡歡三人三臉懵逼的出現在洞口處。


    “怎麽走了這麽久,一個鬼影子都沒有看到?”祝榮不耐煩的“嘖嘖”兩聲,“明月宗那幫孫子莫不是在騙我們?”


    話音落,蕭歡歡一個大逼兜唿在祝榮腦袋上,指了指洞口。


    “咚!”一聲厚重的鍾聲響了起來,圍繞在祭壇周圍的村民們瞬間齊刷刷的抬起了頭,目光呆滯卻透露出狂熱的虔誠。


    祝榮湧到唇邊的痛唿聲戛然而止,咽了下去。


    三人對視一眼,默默的掏劍掏符篆。


    “咚!”又是一聲重重的鍾聲響起,這一聲,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眾人的心上,顧寧隻覺得腦袋一昏,像是整個人被什麽蒙上了一層蒙蒙的霧氣一般。


    “清!”下一瞬,清淩淩的女聲響了起來,顧寧瞬間迴神,便見葉小舒的清心符貼在了自己的腦門兒上。


    顧寧:能不能貼別的地方呀,師姐!


    不過她哪敢和葉小舒叫板,嘿嘿一笑湊得更近些,“師姐,這玩意兒還能影響修士的神智呢。”


    葉小舒臉色沉沉,“魔族的手法,阿寧你看。”


    顧寧往祭壇看了過去,隻見跪在地上的村民們的頭顱仰得更高,眼底的狂熱之色更濃,像是一群…餓極了的野獸。


    洞中,李笑笑給蕭歡歡和祝榮貼上清心符,三人神情也凝重下來,悄悄貼著洞壁蹲好。


    “咚!”在眾人的屏息凝神之下,又是一聲厚重悠遠的鍾聲響了起來。


    下一秒,一聲綿長的狐狸叫仿若從天而降,一隻“望月狐狸”落在了祭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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