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婉莞爾一笑,淡然說道:“她自是不認識我的,不過這丫頭的三叔沈燁是你師傅的得意門生,你師傅很看重他。”


    “沈燁是他三叔?”


    蘇晉有些訝然,前兩日去拜訪師父。


    師傅對這個沈燁可是讚不絕口。


    “看在你和沈燁師兄弟一場好好護著人家,在你管轄的地方,莫要讓沈家人受了委屈。”


    “學生明白!”


    晚些,蘇晉親自將鄭婉送迴嶽麓書院。


    另一邊,沈清歡和沈倉去雜貨鋪買了些繡線,然後又去了綢緞莊將他們做衣衫不用的碎布料全部買下,終於趕在天黑前迴到家。


    兄妹二人剛進屋就看見沈海和喬氏也在,爺和奶盤著腿坐在榻上,幾個人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堂屋的氣氛格外冷清。


    “你這丫頭,可算迴來了。”


    沈海瞧見沈清歡冷嗤一聲,雙手抄在袖子裏,朝她翻了個白眼,“趕緊收拾收拾,跟你大伯跟我們去一趟鎮上給何大人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沈清歡一愣,冷笑道:“我為什麽要跟他賠禮道歉,我又做什麽。”


    “你是沒做什麽。”沈海哼了哼,“可是你大伯打了人家何大人,何大人指名點姓要讓你們兩親自登門道歉,否則就要把你大哥抓走,毆打朝廷命官這事可大可小,我勸你還是跟我走一趟。”


    田氏眯著眼睛,咬著後槽牙眼神十分狠厲的瞪著沈海。


    那眼神就像盯著自己已經觀察已久的獵物,隻等找到機會就撲上去咬斷它的脖子。


    沈清歡皺了皺眉,放下東西來到田氏身邊坐下。


    田氏瞥了沈海和喬氏一眼,想到兩人剛剛說的話,氣得對著一旁的沈穀說道:“老大,給我拿掃把來。”


    沈穀也是一臉醬色,立刻就拿起掃把地給田氏。


    田氏抓著掃把拖著鞋就朝沈海和喬氏揮過去。


    “大嫂,你這是幹什麽?”


    沈海急忙避開,怒火中燒瞪著田氏,原本想著既然來了就好好說話,順便把何令想要娶沈清歡的事在他們麵前想通通氣。


    畢竟是個知府,清歡那丫頭一嫁過去就是知府夫人,將來說不定還有個誥命。


    這麽天大的好事,旁人是想也想不來。


    沒想到他的話還沒說完,大哥一家不由分說就開始趕人。


    要不是老婆子說出沈穀打了何令,何令一怒之下要把沈穀抓走,老大一家還平靜不下來。


    “不要臉的老東西,你們趕緊給我滾,不要髒了我家的地兒。”


    田氏一邊罵一邊趕人,沈海和喬氏都被她這撒潑打滾的氣勢嚇得退到門口。


    “老潑婦,我們夫妻也是為了你們清歡好,嫁過去就能做知府大人,這麽美一樁事,你怎麽就想不明白?”


    “我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們做主?”田氏冷笑。


    一旁的沈莊也道:“老二,我記得小梅好像還沒說人家,不如讓小梅嫁過去。知府夫人可不是別人想做就能做。”


    “小梅怎麽能嫁給何令那個老不死。”


    一心急,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等到反應過來,才知道說錯話,喬氏趕忙捂著嘴,訕訕然看著身邊臉色陰沉的沈海,不敢再做聲。


    沈莊慢悠悠下了榻,目光幽冷看著喬氏。


    “你也舍不得自己女兒嫁給何令,憑什麽要讓我家歡歡嫁過去。你們兩個爛骨頭的混賬東西,今天我非要你們的命不可。”


    堂屋門的後麵存放著各種農具,沈莊走過去抄起一把鐮刀。


    鐮刀已經磨的十分光亮鋒利,他的拇指刮了刮鋒利的刀刃,猛然一下竄到沈海和喬氏麵前,手裏的鐮刀更是已經飛快的朝著兩人劃過去。


    沈海和喬氏兩個老不死的被嚇得臉色蒼白,猛地往後退了幾步,一不小心撞到門檻,兩人了個四腳朝天。


    捂著摔疼的屁股,嘶牙咧嘴的哀嚎起來。


    “哎喲,我的屁股……”


    沈家人各個冷眼旁觀,沒有要伸手幫一把的意思。


    沈莊不解氣,握著鐮刀衝出來。


    沈海嚇得雙腿發軟,連滾帶爬跑出院子。


    至於喬氏,他連一個眼神也沒有。


    喬氏也被兇狠的沈莊嚇到了,她印象裏沈莊是個非常老實本分的莊稼漢,沒分家之前,家裏大事小事都是他一個人幹。


    沒想到老了,居然也兇狠起來。


    喬氏哪知道,他們這事把人逼急了。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更何況是有血有肉疼沈清歡到骨子裏的沈莊。


    他怎能容忍沈海夫妻這般作賤自己的孫女!


    “還不滾!”沈莊高舉鐮刀,居高臨下瞪著喬氏。


    “我……我滾,我滾!,你別殺我……”


    喬氏被嚇得腦袋裏一片空白,全身都軟了。


    剛爬起來又跌倒下去……如此循環好幾次才勉強站起來,在沈家人虎視眈眈的矚目下,灰溜溜跑了。


    等到人走了,沈莊才丟掉手裏的鐮刀。


    沈清歡看著一慣好脾氣的爺爺,如此盛氣淩人,朝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爺,你做得對!”


    對付不要臉的惡人,就不用講客氣。


    沈莊憨厚的笑了笑,忽然被孫女誇獎,還有些不好意思,“你可是我們全家的寶貝,誰敢打你的主意,我就剁了他的手。”


    京城,衛蘅正和林澤商量收網的事,猛然打了兩個噴嚏。


    “阿嚏……阿嚏……”


    他揉了揉鼻尖,抬頭望著敞開的窗戶。


    今天也沒有風,怎麽有點背後發涼的感覺?


    “公子,如果沒什麽事,屬下先下去了!”


    “等等!”衛蘅出聲叫住林澤,“雲溪村那邊如何?”


    雲溪村?


    林澤一怔,猛然迴過神來。


    公子問得是沈姑娘吧!


    林澤嘴角抽了抽,隨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許公子這兩日沒有飛鴿傳書過來,家裏還有信鴿,不如公子寫封信傳過去?”


    “你倒是機靈!”衛蘅淡淡的說道。


    深邃漆黑的雙眸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讓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


    一時間,書房裏死寂一般安靜。


    林澤懊惱得想給自己一巴掌,自作聰明做什麽,直接把許公子寫的信遞給公子不就是了。


    “公子……”


    “說!”


    林澤訕訕然湊上前,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顫巍巍揣在懷裏差點忘記的信遞了過去:“其實屬下剛剛有收到許公子的飛鴿傳書。”


    衛蘅抬頭,看著林澤的眼神冷得如千年寒霜。


    林澤嚇得一哆嗦,趕忙將一個拇指粗的小竹筒放在桌上。


    “您慢慢看,屬下先下去安排收網的事。”


    話音一落,林澤不等衛蘅開口,腳底抹油滋溜一下就跑了。


    衛蘅抽出竹筒裏麵的信。


    打開,一目十行看完,那幽冷的雙眸寒光乍現。


    “來人!”


    門外的小廝聞聲立即進屋,“公子,有何吩咐?”


    “備馬。”


    小廝一怔,“您要出遠門?”


    衛蘅抬頭淡淡的看了一眼小廝,“出門查案,夫人問起來,你便這樣跟她說。”


    “是!”小廝剛一應下,身後就傳來一個慍怒的聲音。


    “這才迴來幾天,怎麽又要出門!”


    司馬雲在丫鬟的擁簇下走進書房,小廝趕忙躬身見禮,然後退了出去。


    衛蘅將手裏的信攥在手心,起身迎了過去。


    “這不是案子還沒完結,準備過去收網。”


    “哼!”司馬雲白了兒子一眼,揶揄道:“到底是案子沒了,還是你的心沒收迴來?”


    “哪有的事!”


    衛蘅淺笑。


    司馬雲卻不相信他的鬼話,打發走伺候的丫鬟,“你們先下去!”


    丫鬟魚貫而出,書房裏隻剩下母子二人。


    司馬雲撫了撫鬢角,那兒插著一支兒子送給她的掐絲芙蓉花纏花發簪。


    這發飾很是漂亮。


    可惜,不像是她這個榆木疙瘩腦袋兒子的眼光。


    她走到衛蘅麵前,笑盈盈看著他,小聲說道:“你告訴娘,你在外頭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衛蘅臉色唰一下變了,冷靜自持中閃過一抹慌亂。


    “母親……”


    “你要是不說實話,那我這也有個好消息——就不告訴你了。”


    衛蘅:“……”


    母親,您好幼稚!


    “怎麽樣,說不說?”


    衛蘅扶額搖頭,“您不總是盼著兒子找個中意的姑娘,兒子能不讓您願望成真嗎?”


    這算是變相承認。


    司馬雲眼前一亮,猛地一下湊到兒子身邊。


    “哪家姑娘,要不要母親替你去提親?”


    “別!”衛蘅連忙拒絕,“這事隻是兒子一廂情願,八字還沒一撇,您別胡作非為,要把人嚇跑了……”兒子這輩子也就這樣過了。


    後麵的話被他壓了下去。


    除了皇城司的事,司馬雲很少看兒子露出這麽嚴肅的神情。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居然能走進自家兒子的心。


    “您剛剛說的好消息是什麽?”衛蘅怕司馬雲執著這事,趕緊找了個話岔開這事。


    “你大姐派人傳話迴來了。”


    司馬雲想起來意,也就把這事壓在了心裏,“她和皇上都已經答應不會將昭華郡主賜婚給你,讓你不要沒事就往外跑。”


    為了躲避賜婚,他可是跑遍了天南地北。


    衛蘅尷尬的摸了摸鼻尖。


    “母親若沒有旁的事,兒子去辦事了。”


    知道兒子有了心上人,但那姑娘好像沒有看上他,司馬雲這會兒哪還能攔著他,催促道:“趕緊去,今年過年把人領迴來讓我跟你爹看看。”


    “再說!”


    衛蘅丟下兩個字,背著手龍行虎步的離開書房。


    司馬雲輕笑出了聲。


    這時候還裝,心裏肯定已經迫不及待了。


    哎,好好奇未來兒媳婦是什麽樣?


    漂不漂亮沒關係,出身好不好也沒關係,隻要兩人兩情相悅就成!


    國公府門口,林澤已經牽著兩匹馬在門口等著,瞧見衛蘅從裏麵出來,他立刻牽著馬走了過去。


    “公子,咱們現在迴雲溪村嗎?”


    “嗯!”


    林澤:“那收網的事……”


    衛蘅扭頭望著林澤,微微皺了下眉,“交給文遠,這點小事難道還要我親自盯著?”


    “不用!”


    林澤惶恐,這事要是讓公子督促,豈非大材小用。


    “動身吧!”


    話落,衛蘅抓著韁繩利落的翻身上馬,抓著韁繩正要出發,府裏傳出一陣急促的聲音。


    “三公子,請稍等一下。”


    衛蘅循聲望去,看見是母親身邊的齊媽,忙問道:“齊媽,母親可有什麽吩咐?”


    齊媽跑到有點急,好不容易把人追上,氣喘籲籲的拍了拍胸口。


    “夫人讓您下迴迴來,挑兩支大方端莊的簪花迴來,她要送人。”


    衛蘅嘴角抽抽。


    “我知道了!”


    齊媽頷首,躬身福了福身,目送衛蘅離開後才折返進府。


    ~


    遠在雲溪村的沈清歡,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把沈海和喬氏趕走了以後,一家人又開始擺弄屋子裏的蠶寶寶。


    而喬氏和沈海從沈家迴去後,就看見何令身邊的小廝在自家院子門口等著,院門口的馬車已經不見了。


    雖說隻是個小廝,可是宰相門前九品官,輕易得罪不得。


    沈海揉著隱隱作痛的屁股,賠著笑臉走了過去:“小哥,何大人已經迴去了?”


    小廝冷著臉,昂著頭用鼻孔看人。


    “大人還有政務要處理先一步迴府,不過他讓我轉告你們,明天中午如果看不見那姑娘,暮雲姑娘那邊就別怪他不顧情麵了。”


    “好,好的!”


    沈海眯了眯眼睛,為了大孫女的前程,明天無論如何也要把人送到何令屋中。


    隔日一早,沈家人吃過早飯後就各自忙著手裏的事。


    田氏帶著兩個兒媳婦去地裏勞作,沈莊則帶著兩個兒子去田裏。


    沈清歡和沈懷然還有沈倉去後山采桑葉,沈素帶兒子,讓柳青青騰出手做纏花。


    沈海也起了個大早,盯著沈清歡和兩個臭小子去了後山,就張羅喬氏跟自己一起去。


    “他們去後山了,咱們跟上去。”


    喬氏如今是越看沈海越不順眼,自然不願意,更何況她也有很重要的事情。


    “要去你自己去,我沒功夫。”


    沈海迴頭,瞧見她悠閑地剔牙,臉色一沉:“臭娘們,我看你是兩天不打,就想上房揭瓦。昨天何大人身邊的小廝說的話你忘了,暮雲的前程你不想要了?你誥命夫人的夢,也不做了?”


    喬氏一陣啞然,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你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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