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宸死的第二天,蘇楚兒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也許是太悲傷過度,也許是已經麻木了。


    蘇楚兒知道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反應,不似之前哭哭鬧鬧。


    她隻是木然地坐著,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宮女們擔心地望著她,試圖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蘇楚兒的心中隻有一片死寂,她不明白為何命運如此殘酷,接連奪走她的親人。


    此刻,她已無力抗爭,唯有默默承受這一切。未來的路還很長,可她覺得自己像是迷失在黑暗中的孤舟,找不到方向。


    狨湖斟酌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關心道:“娘娘,您沒事吧?您別傷心,皇上已經下令,厚葬您的哥哥與連雲姑娘了。”


    “嗬嗬。”她嘴角勾起,“死了好,死了好,死了才不會痛苦……”她的聲音低沉而毫無生氣,仿佛隻是機械地從喉嚨中擠出字句,眼神空洞,毫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已失去了興趣。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活著的人比死了還難受,死了,就什麽都不用麵對了。


    “姑姑,我想見皇上……”


    狨湖稍稍驚訝的看著她,這可是她迴宮以來第一次說想要見寧煜琰。


    “好,奴婢這就去請皇上來。”


    ——


    寧煜琰聽到蘇楚兒要見自己,便馬不停蹄的去了偏殿。


    一進門,隻見蘇楚兒穿戴整齊,不似往日般憔悴,她正端坐於茶席前,身姿婉約,儀態萬千,她輕輕低頭,專注地擺弄著茶具,細膩的動作中透露出她對茶藝的熟稔,動作優雅而嫻熟,仿佛在進行一場儀式。


    寧煜琰靜靜地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 他走到蘇楚兒身邊,輕聲問道:“楚兒,聽說你想見朕,你找朕何事?”


    蘇楚兒抬起頭,目光空洞地看著他,許久才說道:“皇上,臣妾想問您一件事。”


    皇上?臣妾?


    寧煜琰眉目間透著一絲驚愕,似是被她的話語所震撼,原本沉穩的麵容上,此刻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雙眼微眯,似乎在努力理解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嘴唇微微張開,欲言又止,仿佛心中有無數疑問在盤旋。


    她是怎麽了?為何突然這樣稱唿?


    他靜靜地站著,陷入了沉思,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身邊的物體,似乎在琢磨著這令人意外的局麵:楚兒,你,你喚我什麽?自稱什麽?”


    “您是我的夫君,更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我喚您皇上,自稱臣妾有什麽不對嗎?”蘇楚兒的聲音平靜如死水。


    寧煜琰心中不禁一顫,但臉上卻未露出絲毫驚訝之色,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泄露了他內心的激動,這細微的動作卻轉瞬即逝:“對,對,你說得對,朕是你的夫君,你是朕的妻子。”


    蘇楚兒也不繞彎子,直接開口道:“臣妾見您,是想問您打算把臣妾的親人都埋藏在哪裏?”


    “朕打算把你哥哥和連雲厚葬在北山,至於碧桃已經葬在林邊了。”


    蘇楚兒聽後,微微抬頭,朝著他淡淡一笑:“臣妾有一個請求,希望您把他們埋在長華山上,那原先有一個陵墓,是臣妾的父親在時,所修葺的,臣妾希望他們能在哪兒入土為安,臣妾希望親自操持他們的葬禮,然後送他們出殯,就當是臣妾為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寧煜琰愣住了,他沒想到蘇楚兒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他知道長華山上是有一個陵墓,不過早就荒廢了,把蘇陌宸幾人埋在那兒,他無所謂,隻是幾人說是叛賊也不為過,他厚葬他們已經是開恩了,如今蘇楚兒還想親自操持葬禮,送他們出殯。


    堂堂一個皇後,怎麽能招搖過市的送死者出殯,這不合規矩,讓百姓看見了也不好。


    寧煜琰沉默了片刻,最終緩緩說道:“好吧,朕答應你。”


    “還有一事,連雲家中尚有一老母和一年幼的妹妹,臣妾希望您能撥些銀兩給她們,讓她們能夠衣食無憂。”


    “好。”


    蘇楚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謝皇上恩準。”說完,她再次低下頭,專注地倒著手中的茶。


    氣氛突然就沉默了下來,寧煜琰站在原地,目光留戀地望著蘇楚兒,他的腳步卻猶豫不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


    他的嘴唇輕抿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尷尬地咽了迴去。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但眼神中仍流露出一絲猶豫,緩緩地抬起腳,又輕輕地放了下來,如此反複,仿佛在與自己的內心進行著一場激烈的鬥爭。


    最終,他像是放棄了似的,輕輕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那楚兒你先休息吧,朕先迴去處理政務了。”


    “皇上不打算留下來好好陪陪臣妾嗎?”蘇楚兒輕輕問道,聲音輕柔婉轉,如夜鶯般悅耳,每一個字都仿佛在茶香中彌漫開來。


    她抬起目光,與寧煜琰交匯,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仿佛春日裏盛開的花朵,散發著迷人的芬芳。


    這一刻,她的美麗與茶香融為一體,讓人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寧煜琰默默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楚兒,你想讓朕陪你嗎?”他的語氣平靜得如一池靜水,聽不出絲毫情緒的波動。


    可是在這平靜的外表下,他的內心早已驚濤駭浪,他強忍著激動,思考著蘇楚兒這句話所帶來的影響。


    蘇楚兒莞爾一笑:“當然。”


    寧煜琰觀察著她的神色,語氣遲疑:“楚兒……你……不恨朕了嗎?”


    “當然恨。”蘇楚兒沒有猶豫的說出實話,“可這些天臣妾想明白了,皇上您畢竟是臣妾的夫君,是腹中孩兒的父皇,臣妾再恨您,也得接受這個事實。”說罷,她低頭撫摸起已經隆起的小腹。


    寧煜琰原本驚喜的眼神失落下來,也是,她怎麽可能原諒我!


    他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所以——你讓朕留下,是因為腹中的孩兒,並不是因為原諒了朕。”


    蘇楚兒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起身,如同微風中的花瓣般輕盈,優雅地站直身體後,她微微屈膝,右手輕提裙擺,左手搭在左腰間,然後以一種端莊的姿態緩緩跪下。


    下跪時,她的動作流暢而自然,仿佛舞蹈一般,毫無生硬之感,雙膝跪地的瞬間,她的身體微微前傾,低頭表示敬意,同時輕聲說道:“皇上,臣妾不是您的發妻,也做不到漣漪姑娘那樣大度,這些時日臣妾哭了很久,也想了很久,臣妾不能原諒您殺了臣妾父母,不能原諒您殺了哥哥,還有連雲碧桃,但——臣妾更不能原諒自己,他們的死皆因臣妾而起……事到如今,木已成舟,臣妾不接受也得接受,現在臣妾隻想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兒——至於和您,臣妾不奢望迴到從前,但臣妾答應您一定不會離開您了,也一定會與您長相廝守,畢竟,臣妾現在身邊最親的人隻有您了,還希望您別辜負了臣妾一番心意。小女子拜見……”她的語氣淡淡的輕輕的,如同夜鶯啼鳴,神情專注而誠懇,仿佛在向他表達內心最深處的真誠之情,目光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內心卻在嘲諷自己,什麽時候也成了說謊話不假思索的人。


    在這虛偽的外表下,蘇楚兒的內心早已波濤洶湧,她恨不能立刻將仇人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但她明白,這樣做隻會讓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境。


    這些日子,她已經想明白了,她不能白白放過寧煜琰,她要報仇,但是在這之前,她要忍耐,等待合適的時機,讓寧煜琰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一時之間,寧煜琰嘴巴微張,身體微微後仰,試圖說話,卻發現喉嚨幹澀,聲音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來,對於她的話,有意外,有驚訝,也有欣喜。


    她從不主動提起蕭漣漪,突然提起卻拿自己與她比較。


    欣喜大於意外和驚訝,寧煜琰微微傾身,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來,握住她的手,見她沒有反抗,臉上隨即露出笑容,內心也更加激動:“楚兒,你能這樣想,朕很欣慰也很感激,朕感謝你,願意與朕白頭偕老,朕答應你,一定不會負你,往後,朕對你隻會更好,朕現在就去下旨,讓他們準備好葬禮的東西。”


    也許是太激動,太驚喜,寧煜琰對她的話壓根沒有絲毫懷疑,其實他一直都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蘇楚兒能迴心轉意。


    畢竟,這些年的相處,他的內心早就愛上蘇楚兒了,他不能失去蘇楚兒。


    蘇楚兒看著他,麵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仇人就在眼前,她的內心充滿了厭惡,但表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


    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寧煜琰,眼神中卻隱藏著深深的恨意,她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讓其表露出來,隻是用一種近乎淡漠的語氣與他交流著:“臣妾多謝皇上,皇上先去忙吧,臣妾等您。”


    “好,楚兒。”說罷,寧煜琰迫不及待的轉身離去,他的背影高興得像個孩子。


    蘇楚兒微笑著看他離去,他的背影消失在眼中的那一刻,嘴角立刻垂下,神色也變得淡然。


    她深信,終有一天,她會讓寧煜琰嚐到苦頭,為自己的行為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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