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春杏才帶著兩個婆子急匆匆地趕來。


    而此時水裏的雲婉柔已經沒什麽力氣,眼看著就要沉底兒了。在雲婉凝的指揮下,雲婉柔十分狼狽地被兩個婆子七手八腳地拉上了岸,直到這時春杏的這顆心才算是落了地。


    要是四小姐真的出了什麽事兒,估計她這條小命兒也就搭進去了。


    到時候別說是二夫人和二老爺饒不了她,或許就連老夫人也不會放過她的。


    要知道,老夫人看似每天都在佛堂燒香念佛,可是狠起心來,或打或殺或發賣一點兒都不手軟,絲毫不比那些男子差。


    更何況,四小姐可是老夫人的心肝寶貝,老夫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往日裏就算是破了點兒皮兒都會興師動眾的找郎中,更何況如今落了水,又差點兒丟了性命?


    唉,她的命可真苦啊……


    ……


    這邊春杏還在為自己的小命兒唉聲歎氣,那邊雲婉凝快速解下自己的披風裹在了雲婉柔的身上,然後“痛心”地說道:


    “四妹妹,我知道你是因為我今日在前廳搶走了你的風頭而怨恨我,可那畢竟是我爹爹的喪禮,我這個做女兒的總該做點兒什麽吧。


    可即便是這樣,妹妹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啊!


    你若是心裏不痛快就和姐姐說,有什麽事是不能說開的呢?姐姐下次不和你搶就是了……”


    這話說的,就連雲婉凝自己都覺得惡心。她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說這麽茶的話呢。


    看來這綠茶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當的。


    雲婉凝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幫雲婉柔把披風裹好:


    “更何況,女子的名節至關重要,一旦今日被哪個小廝下人瞧見了,四妹妹你還怎麽活?


    你若是出了事兒,你讓二嬸嬸怎麽辦啊……”


    沒錯,雲婉凝就是故意這麽說來惡心她的。


    原本雲婉柔還沒有從驚恐中緩過神來,她還以為今日就要命喪在這蓮花池了。直到聽到雲婉凝的聲音後,這才突然尖叫著嚷道:


    “走開!我不要你假好心!


    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麽可能會掉進蓮花池裏?


    就是你!就是你把我推下去的!”說著,雲婉柔猛地用力一推,將原本半蹲在地上的雲婉凝一把推倒在地。


    不錯,這一次,雲婉凝又是故意摔倒的,目的就是為了做給別人看。


    這個雲婉柔不是一直以溫柔嫻靜標榜她自己麽?還到處散播她這個國公府的大小姐軟弱無用。


    也不自己照照鏡子!


    護國公護國公,說的可是她雲婉凝的爹。


    關她二房什麽事?


    她雲婉柔一個二房嫡女,還想事事都壓過自己一頭,真是做夢。


    要不是老夫人不同意分府,她那個護國公的爹爹又是個愚孝的,兩房這才一直住在一起。否則,她雲婉柔哪有機會聲稱自己是國公府的四小姐?


    要不然啊,就憑她爹一個從五品的小官,也配在這裏和自己大唿小叫的。


    今兒,就讓她雲婉柔也嚐嚐被人誤解的滋味吧。


    這就叫走白蓮花的路,讓白蓮花無路可走。


    演戲誰不會啊?


    一條苦肉計可以說被雲婉凝運用的爐火純青。


    可一旁的琥珀並不知道此刻雲婉凝心裏在想什麽,隻是她實在看不下去雲婉柔的做法,便忙為自家小姐分辯道:


    “四小姐,做人說話可要講良心。


    明明是你自己掉下去的,還差一點兒把我們家小姐也一起拉下水。


    你怎麽能惡人先告狀呢?”


    說到這裏,雲婉凝也十分配合琥珀地用帕子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淚,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四妹妹,姐姐知道你今日心裏不痛快。可即便是這樣,你也不能平白無故的冤枉姐姐我啊。”


    “你胡說!”


    此刻的雲婉柔發絲散亂,妝也花了,咄咄逼人張牙舞爪的樣子就好像是市井吵架的潑婦,哪裏還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風範?


    而反觀雲婉凝,即便是被推倒坐在地上,也依舊是腰背挺直,儀態端莊。就算是被冤枉指責,也沒有失了國公府的氣度。


    “你胡說!


    要不是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又怎麽會……”此刻的雲婉柔有些慌亂。


    “我隻是告訴妹妹小心些,千萬別像姐姐似的大意掉進池裏。


    並沒有說其他的呀。


    難道,妹妹聽錯了?”雲婉凝就這樣麵不紅心不跳地說著,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


    她篤定了雲婉柔不敢將那些話說出來。


    否則,她們想要暗害大房嫡子,謀奪世子之位的事情就瞞不住了。“更何況,剛剛好幾雙眼睛都看見了,是你自己掉進蓮花池的。


    我可是連你的衣角都不曾碰到,你怎麽能說是我推的你呢?


    雖然姐姐我也差一點兒被你拉下水,但念在我們是姐妹,我並沒有怪罪你,可你卻……


    真是叫姐姐寒心啊……”


    雲婉凝一邊用帕子擦著本就不存在的眼淚,一邊留心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果然,幾番對峙下來,爭吵聲吸引了不少下人奴才圍觀。


    這些人雖然好奇,卻也不敢走得太近,隻是遠遠地看著。


    “你說有人看見,誰看見了?”


    此時此刻的雲婉柔似乎已經失了理智,早已沒有了往日裏溫柔賢淑的模樣,倒像是個潑皮無賴一般大吵大嚷著。


    這讓那些偷偷看熱鬧的奴才丫鬟們震驚不已。


    這還是他們那個知書達理,嫻靜端莊的四小姐嗎?


    “你說有人看見了?不可能!除了你和你的丫鬟,誰能證明不是你推的我?”


    “春杏啊!春杏看見了。”琥珀不甘示弱道,“春杏你說,你們家四小姐是不是自己掉下水的?”


    此刻正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的春杏被琥珀這麽一嚷,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是……是四小姐……自己……”


    “春杏!”


    還不等春杏把話說完,雲婉柔便厲聲將其打斷。


    嚇得春杏“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在場的人也都聽明白了。


    “哎?你們看,四小姐身上披的不是大小姐的披風嗎?”有眼尖的丫鬟悄悄議論著。


    “就是啊,大小姐原本身體就沒有痊愈,要真是大小姐推的四小姐,她怎麽還把自己的披風給四小姐呢?”


    “誰說不是啊。要我看啊,估計就是四小姐自己掉下去的……”


    “而且你們沒發現嗎,大小姐的嗓子都喊啞了,那就是剛剛四小姐落水的時候,大小姐一直在喊人,我可是聽得真真的……”


    “大小姐如此為四小姐的名節著想,想不到竟然還被四小姐……”


    “……”


    ……


    此時,雲婉凝儼然一個寬容大度,顧全大局,為了姐妹情分不惜受委屈的高大形象。


    而雲婉柔呢?


    則完全與之相反。無理取鬧,恩將仇報。


    兩個人的口碑在這府裏正悄悄發生著變化。


    眼見著局勢一片大好,雲婉凝忍不住在心裏比了一個耶。也不枉她今日費盡苦心,演了這麽一場讓她自己都惡心的戲碼。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雲婉柔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下意識朝著竊竊私語的眾人喊道:


    “都給本小姐閉嘴!


    你們是不想活了嗎?都閉嘴!!”


    見此,雲婉凝一改剛剛的模樣,威嚴地朝著春杏吩咐,頗有一家之主的意思。


    這個好名聲她今天必須給自己坐實了。


    “春杏,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扶你家小姐迴去,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


    這事兒要是讓二嬸嬸和祖母知道,看你怎麽交代!”


    春杏一聽這話,也顧不上跪了,連忙起身扶起自家小姐。


    這會子,就連雲婉柔也被剛剛雲婉凝那一嗓子給震住了,乖乖任由丫鬟扶著,也不再糾纏了。


    “別忘了,給你們家小姐請個郎中。


    春日裏風寒料峭的,四妹妹又落了水,若是再著了風寒,可不是昏迷個一天一夜就能好的……”


    要說雲婉凝戳人肺管子的能耐,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臨了臨了,還不忘給雲婉柔再來一記窩心腳。


    總該讓她們二房知道知道,她雲婉凝也不是好欺負的!


    而剛剛這話別人不知是何意,琥珀心裏卻是明白的。


    除此之外,在場眾人也就雲婉柔心知肚明。可此刻她卻也不敢再多做停留,蒼白著一張臉急急忙忙扶著春杏離開。


    今天這個虧,她隻能自己咽了。


    隻不過不知道的是,這個雲婉凝究竟知道多少她們的計劃,她必須趕快迴去和母親商量商量。


    看來,暫時還不能對大房那個小崽子動手了……


    ……


    見主角都走了,雲婉凝掃視了眾人一圈,見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地垂首立在原地,這才開口冷聲勒令在場的下人們,威嚴的聲音透露著不容置喙。


    今日之事,決不允許任何人透露出半個字。否則,無論是誰,無論是有臉的還是沒臉的,一律發賣出去,國公府絕不會留。


    接連兩件事,國公府的下人們哪還敢小瞧這位大小姐?連忙都斂氣屏聲地答“是”。


    見此,雲婉凝這才讓眾人散了。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琥珀這才長出一口氣。


    可她剛要開口說話,卻被自家小姐抬手攔住。見小姐麵色嚴肅地快步往前走,琥珀隻好閉上嘴連忙跟上。


    直到遠離了蓮池附近,雲婉凝才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悄聲說道:


    “別說話,快走,假山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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