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身上的傷勢恢複的還算不錯。


    最緩慢的恢複期是猙獰傷口剛開始愈合的時段,那時候陸燼的腿,手臂,胸腹,都破了大洞。


    夏眠來的時候沒有看到那種慘狀——也幸好沒有看到。


    二十多天。


    夏眠見到陸燼的時候胸腔已經是平滑的,手臂也恢複的不錯,隻有腿上的傷口還猙獰著,大腿外側少了一大塊肉。


    小細胞應該是優先恢複致命傷,之後順延往下。


    夏眠正在幫陸燼擦拭。


    他把陸燼照顧的很好,全身上下幹幹淨淨,和剛找到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他的手指纖白,洞口裏是他從逃生艦上帶下來的‘拍拍燈’,洞內散發著柔和的光,映照在夏眠的手指脖頸和臉側,一片細膩的白。


    他的指骨微動,神情異常認真,抿著唇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從頭到尾,連比較隱私處都沒有放過,像對待最精心滿意的一尊藝術品一樣幫陸燼擦洗幹淨。


    陸燼閉了閉眼,偏頭,握住了夏眠的手指,喉結滾動。


    剛醒來時眼裏純粹的紅已經消退,但不知為何現在又略微泛上來,“眠眠。”


    聲音低啞,有某些曖昧不明的情緒流淌。


    夏眠有點驚訝,他低頭看看,又抬頭看陸燼,“你很健康。”


    陸燼,“……”


    “不然呢。”


    夏眠嘀咕,“前幾天我還以為你……不太行了。”他用另一隻手捏了捏耳垂,“沒想到還是很行的。”


    前幾天下半身沒太有知覺的陸燼:“……”


    “我覺得我可以證明一下。”


    夏眠有些為難,手上繼續擦拭了兩下,“啊……”


    腦海裏不知浮現出了什麽姿勢,夏眠直言,“為了你的腿好,現在還是不要亂動了。”


    陸燼手掌已經繞到他的腦後,整個將他按了過來,“沒事。”


    唇瓣相貼又分開後,濕濕熱熱貼上他的耳垂,陸燼道,“那隻能辛苦眠眠了。”


    話音剛落,夏眠就發出一聲驚唿,他坐在陸燼腿上,終於明白了什麽意思。


    好吧……分開的時間他也並不是不想念陸燼。


    嘶……


    夏眠臉上被熱氣蒸騰出紅色……


    陸燼悶哼,脖頸浮現一兩道青筋,熱燙的大掌繞過纖細的腰際,握在了他的兩側腰窩。低低的聲音混著滴落的汗水混合成五光十色,“好乖……”


    夏眠感覺快要熱的融化了。


    ……


    -


    陸燼的傷口在漸漸恢複中,估計著不需要十天,就能夠走動了。


    ——其實本來已經快要恢複好,但是他們一場‘運動’之後偶然發現其實陸燼有條腿的關節錯位,不明顯,以至於一直沒有發現。


    陸燼腿上則一直有癢麻和痛覺,並沒有注意其中一個原因是關節彎曲變形所致。


    夏眠咬牙,狠狠心掰迴來了。


    陸燼哼都沒哼,隻眼睛眨動的速度快了點,夏眠手指蹭過陸燼鴉羽般的長睫,“痛不痛。”


    “你可以咬我的手。”


    戰損讓陸燼蒙上了一層脆弱的氣質,雖然他神態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別。有區別的是夏眠的心裏多了的疼惜。


    陸燼彎唇,沒有拒絕某惹人憐愛的小魅魔的提議,閉著唇瓣,在他光滑的手指上磨蹭一下,“嗯,咬了。”


    “謝謝眠眠。”


    夏眠怔怔的看著陸燼的臉,直到陸燼眉尾動了動才被驚醒,小臉上一副被蠱惑的餘燼,拍拍胸口,喃喃自語,“好像越來越漂亮了。”


    “嗯?”陸燼不解,“有什麽變化?”


    夏眠摸他光滑的臉,“說不出來,好像連一點點的瑕疵都沒有,看吧!”夏眠好像找到了什麽,“原本你耳屏這邊,臉頰上,有個小小的生長紋,現在也沒有了。”


    所謂的生長紋,可能是皮膚拉扯的速度過快,留下的一道小小的凹陷而已。


    “是嗎?”陸燼倒是從來沒關注過。


    他們正在山洞裏麵親親熱熱地說話,外麵傳來了蟲子觸肢悉悉索索的動靜。


    夏眠和陸燼對視一眼,這些天他們自然聊過該怎麽對待蟲子們,首先,感謝是必須的。


    雖然和蟲子們打仗打了好多年的陸燼很難相信竟然還有不傷害人類的好蟲子,而且他承受了蟲母的自爆之後竟然還是被蟲子給救了?這可真是戲劇。


    不過不管如何,他們能夠好好的相見,完全是因這些蟲子的善良。


    夏眠起身走到洞外,外麵的夜色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不知何處的星散發著一點微光,被他們所在的星球占了一點便宜,蹭了些照明。


    夏眠在瑩白的一點光芒中認出了來蟲。


    “茶卡荼爾,你怎麽來了。”這裏的黑夜很漫長,有時候蟲子們會在夜間活動。


    茶卡荼爾撓撓頭,不知道是否打擾,“有蟲蟲基因痛的周期到了,想請您幫忙看看。”說完它小心翼翼的補充了句,“可以嗎?”


    夏眠欣然應允。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他迴到洞裏跟陸燼說了聲,“我先去看看。”


    陸燼捧著他的臉親了親他的額頭,眸光閃動,“嗯,早點迴來。”


    兩個人幾乎是比任何時候都要黏糊,可能也有小別勝新婚的緣故。


    站在洞口的茶卡荼爾看的清楚,觸肢扭扭,覺得如果像夏眠一樣,也能找到它的天命蟲,兩隻蟲在一起也是極好的。


    一人一蟲往外走。


    夏眠的心神開始放在蟲子們的基因痛上,“這是你們生下來就有的病症?”


    他覺得自然很神奇,似乎給予了強大能力的同時,也施加了某種基因枷鎖。


    比如蟲族的基因痛,比如人類覺醒幻想種很長一段時間幾乎無藥可解的精神暴動。


    擁有了更大的力量,但卻也更加易折了。


    茶卡荼爾迴答,“也不是,基因痛發作的時間不定,也有的蟲很幸運,一生都不會有基因痛。我們也不知道基因痛的原因,或許這是上天給我們蟲族的懲罰。”


    夏眠則有些訝異,茶卡荼爾竟然還信奉上天,看來它在它們蟲族之中真的截然不同。


    他們走到了蟲子呻喚的空地上——蟲子們害怕打滾把家弄塌了,很快跑到了空地上。


    茶卡荼爾,“今天光芒比較強,所以痛的蟲子很多。”


    “什麽光芒?”夏眠後知後覺,茶卡荼爾說的是隔壁星球散發過來被他充當照明物的光芒。


    茶卡荼爾指了指隔壁隻能看到圓圓一個輪廓的星球。


    這倒是和查爾斯藍星上看到的月球很像。


    夏眠蹲下,低語,“我不一定能夠救治成功,先看看。”頓了頓他補充,“不過如果我沒有辦法,會聯係我們的研究所對你們進行幫助。”


    茶卡荼爾嗯嗯點頭,期待的看著他。


    比起它自己的事情,還是大家的事情成功更令它開心。


    夏眠思緒沉著,恢複了的精神海裏觸絲抽調,像是柔和源源不斷地海水從他的身體裏不斷地向外流。


    夏眠的觸絲進入其中一個蟲子的腦海?不確定,反正是能量聚集地。


    那邊略微和人類有些許不同。


    看起來有某種紅色的物質,正在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光電,傳到蟲子們的四肢百骸。


    看來這就是罪魁禍首之處。


    夏眠略微思索,試探性的將觸絲觸碰裹挾住那些紅色的物質,幾乎順利到不可思議,那些物質被他拉到蟲子體外。


    他睜開眼,看到像是星星點點的的熒光和小星星,在他眼前密密麻麻的炸開,發出低低的吱吱啦啦聲,陡然消失了。


    夏眠抿唇問那隻蟲,“你怎麽樣了。”


    茶卡荼爾在它們之間充當翻譯。


    茶卡荼爾,“它說感覺很好,不疼了,很舒服。”


    聞言夏眠眼底也泛上喜色,亮晶晶的。


    能夠迴報蟲族真的很好。


    接下來他按照這個方法幫很多隻蟲子清理了。


    夏眠算不上累,甚至還有些神清氣爽,他和蟲子們先告辭。


    其它基因痛暫時沒發作的蟲,體內就沒有那種東西,不好捕捉,還需要時間。


    夏眠迴去洞裏的時候,能聽到身後蟲子們興高采烈的聲音,雖然他聽不太懂,但是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對蟲子們發出的聲音代表的情緒大概有了了解。


    ……


    半個月後,陸燼基本痊愈。


    蟲子們的基因痛全部解決。


    茶卡荼爾依依不舍,眼睛裏麵幾乎要泛上淚花了——蟲子們也是會抹淚哭泣的。


    “‘王’就不能不走嗎?嗚嗚嗚。”


    身後的蟲子們也跟著哇哇叫。


    夏眠扶著陸燼,陸燼的雙腿還是有些虛弱,拄著夏眠幫助製作的拐杖,輕輕靠在他身上。


    球球正站在一邊,眨著紅寶石般的眼睛看著那些蟲子,小暴君趴在它的脖頸上,兩個人親親密密的交談。


    “暴暴我們要迴去了。”


    “那些蟲蟲還有些可愛,你說呢。”


    “和我們之前殺掉的那些好不一樣哦……”


    阿黃正跟在球球身後撲騰,似乎在搶奪關注度。


    不遠處就是逃生艦,銀白色仔細看過去又偏向金屬灰的軍艦看起來冰冷充滿科技感,和這裏格格不入。


    夏眠也有些不舍,不過想要迴去的心更加迫不及待。


    “我先迴去給陸燼檢查一下小細胞到底怎麽樣了。”


    “之後會再迴來的。”


    “茶卡荼爾,等我。”


    雖然解決了蟲子們的基因痛,但是還有茶卡荼爾的事情沒有解決,夏眠需要迴去征求意見,打正規的報告,才有可能征得同意帶迴去一隻蟲子到查爾斯藍星。


    ——剛經曆過戰爭,大家還是對蟲子很敏感的。


    茶卡荼爾依依不舍,“好的,眠眠,我會等你的。”


    這段時間它經過夏眠的糾正,已經不叫他‘王’了。


    其它蟲子也吱哇吱哇,想來也是訴說不舍,和他告別之類的話。


    他們在一眾蟲子們的相送中,上了軍艦。


    軍艦漸漸升高,漸漸的,茶卡荼爾包括蟲子們都變成了一個看不見的小點。


    軍艦內部響起了機械音【您是否要為剛剛離開的地點進行標記】


    夏眠,“是。”


    【請語音輸入該地點坐標名稱】


    夏眠笑了下,“我的朋友蟲。”


    【語音輸入完畢,該地點命名為——我的朋友蟲所在地】


    陸燼則在一邊看著什麽。


    夏眠設置了目的地無人駕駛,離開了駕駛室,尋找陸燼,從他身後抱住他,昂首眨眨眼,又從他腰側伸頭看過去,“你在看什麽?”


    麵前什麽也沒有,隻有簡陋的折疊床板,連上麵的毯子都被夏眠之前拿到山洞裏去了,走的時候因為茶卡荼爾喜歡,便送給了它。


    就顯得他之前睡覺的地方很是簡陋。


    夏眠眨眨眼。


    身前抱著的人因為說話微微震動,“眠眠一直就睡在這種地方?”


    陸燼撫上了掛在他自己腰間的手。


    夏眠覺得沒什麽,“你不見了,我找你,很著急,注意不到這些了。”


    陸燼緩緩轉過身,牽著他的手緩緩親吻了一下,“是我不好,以後不會再離開了。”


    夏眠笑,“你也太喜歡認錯了吧。”他非常講道理,“又不是你的錯啊。”


    他又將頭靠在陸燼胸前,摟著他,很緊,現在是個人感情的抒發,“就是你的錯,害我那麽擔心,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他沒有說。


    夏眠惡狠狠,“下次再有這種事情,我會做和你一樣的選擇,讓你也很傷心。”


    陸燼神情凝住,手臂用了點力握住了夏眠的手臂,“不許。”


    “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夏眠哼哼,“當然不會……我可舍不得你那麽傷心。”


    剛剛令陸燼著急的那一下下就夠了。


    他歎氣,“誰讓我太愛你了,能怎麽辦呢。”


    陸燼彎唇,“不怎麽辦,一直這樣保持。”


    “我也愛你……”陸燼低頭說。


    三個人,兩大一小,並一條小龍一隻小狼。


    乘坐軍艦在星際中歸航。


    遠遠的,查爾斯藍星那緩慢湧動著的美麗的藍色表麵已經映入眼簾。


    他們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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