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真的感受到了硝子的安撫,五條悟生得領域內的所有事物,都在一瞬之間安靜了下來。


    流轉的光影,吹拂的微風,搖擺的窗簾和隱約的風鈴。


    所有一切的聲音都像墜落於塵埃的沙礫,完全的靜止了。


    就像一個小孩子在麵臨一件重大的,懸而未決的事情時,緊張地屏住了唿吸。


    “既然想好了,那就走吧......”


    凱文作著最後的提醒。


    “我必須要再次跟你們強調,這扇門通往的方向,並不是你嘴裏念叨著某個地方,就能順利地過去,而是取決於你的內心和潛意識,所以很可能連你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內心的深處,想要去到哪裏。”


    他試圖調節一下目前有些沉重和緊張的氣氛。


    “比如夏油同誌,萬一你靈魂深處是想去一個沒有非咒術師的世界,而你自己並沒有察覺,這也是有可能的,當然這樣你的‘大義’就提前實現了,說不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哈哈哈哈......”


    尷尬的笑聲在空氣中迴蕩,夏油傑和硝子都一臉“你看我想理你麽?”的表情。


    “咳咳......總之,就是充滿了不確定性就對了,而且一旦進入了錯誤的世界,就未必能迴來了,因為我也無法得知你們前往了哪個世界,到時候就是想去把你們接迴來,也隻能一次一次地去碰運氣,這個概率有多低你們應該可以想象.....所以,沒有冒犯你們的意思,但保險起見,你們最好還是先問一下自己的內心,是不是想要去到那個鏡中世界。”


    他的目光如炬,先後直視夏油傑和硝子的眼睛。


    夏油傑這才發現他作為英國人有著一雙極為深邃且壓迫感十足的灰綠色眼睛,看著他仿佛與一隻雄鷹對視,帶著來自天空之王的震撼。


    這雙眼睛的魅力和氣勢此前他滿臉的脂肪所掩蓋,如今不加遮攔地,如同黑潮般撲向夏油傑。


    夏油傑的眼神沒什麽變化,依舊平靜,依舊慵懶,細長的眉眼間流露了一瞬的思索,隨即輕笑著低垂下來。


    凱文如同鷹隼的犀利目光投進夏油傑溫和如水的眼睛,如同石入大海,未曾掀起波瀾。


    夏油傑撓了撓頭:“既然是潛意識裏的東西,這種時候想改恐怕也來不及了,那還能做什麽呢?就交給命運吧......我的運氣一向不算好,但大多數事情都和悟有關,所以我覺得我的名言還算靠譜。”


    說著,他從額間抽出了一綹頭發,垂在眉間,恢複了曾經劉海兒的造型。


    隨即又將腦後原本披散的長發束起、紮緊,露出了修長的脖頸。


    凱文知道,那是夏油傑在咒術高專時期的造型。


    自從夏油傑因“大義”而叛出高專,成為盤星教教主,他就將後腦的長發披散下去。


    如今,他又換迴了《懷玉篇》的發型——隻是稍顯雜亂了些,看起來手生了不少。


    “果然還是這個發型要清爽很多,讓人心情放鬆.....既然是選擇相信命運,那還是要選個我命運裏比較開心的時期。”


    夏油傑收拾完頭發,緩緩將手按在那扇門的把手之上。


    坦白說如果有第四人在場,那這個場麵應該有些滑稽——稱得上空曠的一片廢墟中,隻有一扇完好的門突兀地立在中央,而夏油傑還在非常認真地試圖推開它。


    “緊張麽?”


    硝子點起了一根煙,詢問準備推開門的夏油傑。


    夏油傑輕笑:“當然不緊張,我對我自己有信心。”


    “那你抖什麽?”


    “這麽明顯嗎?我以為隻有一點點,你們應該看不出來才對。”


    “話說你的劉海兒都跟著搖擺起來了......”


    夏油傑頗有幾分尷尬地幹咳了幾聲,說一點不緊張當然是假的,即使他無比確定,自己的內心和潛意識,都希望返迴“鏡中世界”去解救悟,但也不敢想象,若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發生了......


    他並不會害怕自己再次墜入某個陌生的世界——反正這種事他已經經曆了很多次,早就輕車熟路了——他隻擔心自己不能去救自己的摯友。


    但留給夏油傑猶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再次迴望了一眼藍色的天空,像是在尋找五條悟的蒼天之瞳。


    “你會保佑我的吧?悟?”


    夏油傑的手緊緊握住了門柄,輕輕吐出一口氣。


    那門柄涼涼的,帶著金屬的質感和教室塌陷所蒙上的塵礫。


    “在你的記憶裏,這扇門被無數次推開,每一次都是我們三個人一起,這次也會一樣的吧......說起來我至今不知道,臨死前你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這次如果見了麵,你最好當麵給我說清楚。”


    夏油傑突然迴頭,看著不遠處的硝子。


    硝子的神情依舊平靜,但指尖的香煙和腳下堆成小山的煙頭出賣了她——隻有麵臨巨大心理壓力的時候,硝子才會頻繁地抽煙。


    “待會兒見.....”


    夏油傑留給硝子和凱文一個不算輕鬆和帥氣的笑容,隨即推開門,走出了那片空洞、悠長而遙遠的黑色空間之中。


    門迅速地合上,經過顛簸的軸承發出吱呀的聲音,金屬鎖芯隨即發出清脆的哢噠聲。


    一切都像極了一次再平常不過的開關門。


    可隻要稍稍挪動視線,就會發現門的另一端,依舊是成片的廢物,穿過門的夏油傑消失在了這個世界,消失在了五條悟的生得領域。


    再次有微風拂過,風鈴聲的隱約傳來,但這次的風和鈴聲都夾雜著一絲並不平靜的顫抖,仿佛那空氣中有一絲隱隱的焦急。


    “悟在等結果。”


    硝子感受到微風拂過她的發間,仿佛一個小孩急切的扯著她的衣角,希望她告訴他一點好消息。


    “說來慚愧,我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我無法和咒靈·相柳取得聯係,隻能等返迴現世才可以。”


    硝子聽後點點頭,掐滅了最後一根香煙。


    “那就到我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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