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就不能找個正常的地方見麵麽?”


    硝子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旁若無人地走進來,手裏拎著一隻巨大而沉重的包裹。


    “咣當”


    包裹落地,發出玻璃碰撞的聲音。


    硝子環顧四周:“這裏真的能喝酒麽?”


    她隨即看向不可置信的灰原和七海:“抽我幹啥,可是這個有劉海的家夥叫我來的,說上次的酒沒喝完,這次要再戰。”


    夾著香煙的手指向七海:“黃毛,還是你吧?來啊,戰鬥。”


    然後從那隻巨大的黑色口袋中抽出一瓶酒——沒錯那一整袋都是酒,鬼知道這姐姐怎麽一個人拎到這兒來的——一記手刀,將瓶口輕鬆削去,遞到七海麵前。


    七海本來還懵逼著,心說這哪兒跟哪兒啊——結果看見遞到麵前的酒和硝子挑釁的眼神,好勝心也隨之高漲。


    “爺們兒要戰鬥!”


    七海仿佛聽見了內心有個熱烈的聲音在召喚,心髒跳動,像是遙遠荒原的戰鼓。


    於是一副詭異的畫麵就出現了:


    夏油傑、灰原和明日香三個理智尚存的人並肩而立,旁邊是昏迷的唐澤雪見。


    眾人不遠處是麵對麵席地而坐的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


    兩個人借著微弱的月光,一瓶一瓶地噸著酒——硝子來得匆忙,根本不知道自己帶了哪些酒,兩人喝進嘴裏也分不出來。


    再不遠處,就是伊地知的屍體。


    夜空靜謐,偌大的廢棄工廠迴蕩著兩人玻璃碰杯的聲音,叮叮當當,似一曲亡靈與生者的協奏。


    灰原默默伸手擋住了明日香的眼睛:“未成年人禁止飲酒哦。”


    隨即他又靠近揣手手的夏油傑:


    “夏油前輩,不是我不信任你哈,而是我有個朋友......他非常好奇,你攢這個局是為了什麽呢?”


    夏油傑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臉上笑容安詳。


    “你知道的,伊地知需要一個大夫。”


    “首先啊夏油前輩,我覺得伊地知需要的不是大夫,而是一個入殮師,整理一下他的遺容......”


    灰原看著伊地知的屍體,不無心疼地說。


    “另外,你確定這個姐姐能治酒精中毒以外的病麽?她出現以來唯一治好的就是娜娜米的鬥誌。”


    夏油傑豎起一根手指,在灰原麵前搖晃:


    “你對我這位前世好友一無所知。”


    說吧,他自信滿滿地走到硝子背後,從容開口:“硝子啊,你能不能幫我個......”


    啪!


    話未說完,硝子反手一巴掌抽在夏油傑臉上。


    剛從明日香狂暴攻擊中緩過來的夏油傑,此刻覺得看到了遍布夜空的星星。


    硝子此刻的眼神堅毅,她絕不允許有人幹預她和七海的這場“最強之爭”。


    “硝子,悟怎麽樣了?”


    唿~


    即將落在夏油傑臉上的巴掌戛然而止。


    硝子不可置信地迴頭,她原本因為酒精而有些迷離的眼神此刻也滿是震驚。


    夏油傑暗暗地長舒了一口氣——自己賭對了。


    “你怎麽知道......”


    “你別走啊接著喝......”


    啪!


    這次輪到試圖勸硝子喝酒的七海挨巴掌了。


    “你怎麽會......知道悟的?”


    硝子的聲音有些顫抖,此刻一點也沒有了先前的懶散、無所謂和鬆弛。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在另一個世界,悟是我的摯友。”


    “你是不是以為我喝多了,就開始跟我扯平時世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為這樣就能騙我麽?”


    “我不知道這樣會不會驚訝,但你應該能認出它吧。”


    夏油傑緩緩掏出手機——這部從華國帶入鏡中世界的手機早已丟失了信號,但尚餘電量——打開了手機相冊,向硝子展示了一些照片:


    一隻白貓趴在夏油傑背上睡覺;


    趴在夏油傑講課的桌上睡覺,並被職高的學生圍觀;


    抱著一瓶可樂瘋狂吸入,旁邊的夏油則拿著雪碧;


    被王德發用假老鼠嚇得弓背炸毛;


    又被夏油傑用貓條從桌子底下吸引出來;


    還被強行帶上一副圓墨鏡,趴在夏油傑的肩頭合影;


    以及,在一張褐色短發,叼著一支煙,眼角有痣的女生照片上反複抓撓;


    而那個短發有痣的女生,正是曾經的家入硝子。


    硝子看著屏幕中的那隻白貓——雖然她根本沒見過長得純白的貓,但那隻小貓碧藍如洗的眼睛,讓她百分百確定,那是她幼年時就遇見的一個故人。


    她當時還是個如明日香大小的女孩,被帶到禦三家,要求給一個長著白色頭發和紫色眼睛的小孩治病。


    她其實不知道什麽是治病,直到今天,她的醫師從業證書都是靠作弊得來的。


    反正長輩們讓她對著那個紫色眼睛的小孩畫圈,她就照做,畫得多了,小孩就不會吐血。


    但不是每次都成功。


    有時候紫色眼睛的小孩吐血,長輩們就會抓來一個長得很像的小男孩,劃破他身上的皮膚,讓紫色眼睛的小孩吸血。


    她很害怕,但長輩不許她離開。


    時間久了,她認識了那個被劃破的男孩。


    兩個男孩長得非常相像,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個男孩的眼睛,是蒼天一樣的藍色。


    後來她得知,紫色眼睛的小孩叫誡,藍色眼睛的小孩叫悟。


    每次她給叫誡的小孩畫圈時,悟都會躲在遠遠的角落看著,祈禱畫圈能讓誡不要吐血。


    但不成功的時候,悟也沒有氣餒,而是雙手插兜,大笑著走過來,嚷嚷什麽“果然還是要本大爺的血液才能救你啊”的爛話,然後主動劃破自己的手臂。


    每次這樣做完,他還會默默誡的頭發,並展示自己那並不存在的肱二頭肌,表示“本大爺我強壯得很你不用擔心”。


    但叫悟的小孩依舊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


    到最後他的手臂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臉色和頭發一樣蒼白,隻有那對“蒼天之瞳”依然如天空般光耀。


    硝子隱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悟,他被掛在高高的城牆上,飛過的長刀將他瘦小的身體斬成兩段。


    她對那個“蒼天之瞳”的少年的記憶,永遠停留在了8歲。


    而紫色眼睛的小孩也在那一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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