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五條悟仿佛看到了自己,也聽到了自己。


    “哥哥,死亡是什麽感覺?”


    “對於咒術師而言,死亡該是孤獨的吧...背負了全人類的詛咒,然後一個人死去。”


    “那我們會死嗎?”


    “我們將會新生。”


    城牆上,六眼白發的少年一躍而起,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五條悟。


    他的嘴唇微張,五條悟的耳邊寂靜無聲。


    那嘴型仿佛在說:“那我們去死吧......”


    一柄長刀將少年攔腰斬斷,大片鮮血四散於水中,望向五條的六眼也蒙上血霧,交疊成紫色。


    無名處有火起,將白皙的少年瞬間化作焦炭。


    那雙和五條悟一模一樣的眼睛,終是熄滅了最後的熒光。


    世界好像陷入絕對的寂靜,寂靜中一絲隱約的聲響:


    “佩恩...佩恩...佩...悟!五條悟!傻逼!你他媽給我醒醒!”


    那聲音很熟悉、很溫暖,讓他忍不住想要睜開眼睛去看。


    “哥哥...你不是說,我們會...新生?”


    已成焦炭的少年重新爬起,向著五條悟一點點靠近。


    準確來說隻有一個上半身,胡亂揮舞著手臂,頗有些奇行種的風範。


    終於,少年的手抓住了五條悟的腳腕:


    “哥哥...我們要...在一起...就不孤獨了...”


    五條悟的身形一點點下沉,意識也一同沉睡,如入無限的長夜......


    此刻的夏油傑也並不輕鬆。


    分隔他們二人的城牆仿佛某種結界,無法以力擊破,也不能以術式穿透。


    唯有步行......


    於是,接下來的46秒內,夏油傑連開150次最大距離的幽冥水術,終於繞過城牆,找到了五條悟。


    而等待他的不隻是昏迷的五條,還有身後密密麻麻的咒靈......


    那些嵌入城牆的棺槨,仿佛受到召喚一般,齊齊顫鳴,隨即棺木破碎,鑽出千百隻已成白骨的咒靈。


    更離譜的是,咒靈們仿佛有組織有紀律,竟不在夏油傑唿喊五條悟時偷襲,而是列隊成行,擺了個陣型出來。


    夏油傑一迴頭,差點被這整整齊齊的方陣嚇到。


    為首的咒靈右手持刀,以刀柄錘擊左肩,竟然是向夏油傑行某種軍禮。


    “鬼泣軍·騎兵營營長·霜月!來將通名!”


    夏油傑被這凜然的正氣給整不會了。


    如今的他雖略通華國曆史,但還沒到能跟古人交流的程度。


    “咒術職高...美容美發專業...代課老師...夏油傑?”


    一千隻咒靈,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麽,集體沉默了。


    夏油傑不知道怎麽往下接,也沉默了。


    短暫的沉默,長久的尷尬......昏迷的五條悟還不合時宜地,在兩者中間緩緩漂過。


    仿佛一隻拖著【......】的烏鴉。


    “不認識,那就是敵國細作,殺!”


    為首的主將咒靈大喝一聲,上千咒靈的軍隊傾巢而出,如黑潮過境,壓向夏油傑。


    夏油傑一邊護住五條,一邊喚出千隻咒靈,抵擋白骨大軍。


    “比人多,在下可是有一萬隻咒靈的。”


    夏油傑自信轉身,卻感到背後凜冽的殺意襲來!


    猛然迴頭,咒靈“霜月”的長刀已至麵門,夏油傑躲閃不及,被從中劈成兩段!


    下一秒,夏油傑變成了兩段截兒巨大的比目魚......


    “術式·鏡花水月!”


    而真正的夏油傑,已經元素化到百步以外。


    唿吸之間,上千隻低階咒靈已被屠殺殆盡,軍隊的戰力果然不是散怪可比。


    “我說,你們自稱騎兵,怎麽沒有坐騎?”


    “鬼泣軍·騎兵營!列陣!”


    “霜月”號令一出,半數咒靈直接趴在地上,另一半咒靈秩序井然地跨坐上去,一個騎兵方陣赫然成型!


    誰也沒規定,騎兵就不能騎人......


    “衝鋒!”


    號令即出,擔任坐騎的咒靈急速狂奔,竟真有鐵蹄倒懸日月無光的氣勢。


    “華國咒靈花樣之多,王德發老賊誠不欺我.....不過騎兵嘛,還是要看騎什麽。”


    “咒靈操術·牛魔王!”


    夏油傑高高躍起,要落下時,被牛魔王如山的後背穩穩接住。


    “領域展開·怒意無限強!”


    赤紅遍地,狂暴形態的牛魔將咒靈陣型完全衝散踏碎,營長霜月也被碾碎了半邊軀體。


    “老牛今天格外能打啊。”


    夏油傑拍拍牛魔王後背,大加讚許。


    “你再敢騎老子老子就自爆跟你同歸於盡!”


    夏油傑揮手將牛魔王收迴,又將“鬼泣軍”的咒靈們化作咒靈球體。


    令他意外的是,不止“霜月”,這個騎兵營居然有百隻一級咒靈!


    也算是彌補了自己損失的上千低階咒靈。


    雖然這意味著,有上百個咒靈球要自己親口吃......


    “哥哥...有人要來了...我要...走了...”


    腦海中的聲音逐漸消失,五條悟緩緩睜開六眼。


    不遠處的夏油傑正一口一個,狂吞一級咒靈,肚子肉眼可見地脹起來。


    他四下看去,夢境中的少年,鮮血,火焰,都不複存在。


    五條悟甚至清晰地感覺到,有無數記憶碎片正從他的腦海中消失......


    可他無力阻止,甚至很快,連“記憶消失”的念頭,也被他遺忘了。


    “是夢嗎?是夢吧......我做了什麽夢?我做夢了嗎?我...”


    五條悟呆愣在原地失神。


    “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嚇死你爹!?”


    聽到動靜的夏油傑猛然迴頭,球還沒咽下去,就焦急地跑過來確認五條悟的情況。


    眼看悟轉醒,夏油傑終於長舒一口氣。


    隻是閉眼的片刻,他沒有注意到,五條悟複雜的眼神...


    片刻後,六眼又恢複了少年的稚氣...或者說二貨清澈的愚蠢。


    “你剛才發什麽癲?”


    “師傅,我好像...看到了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你說什麽?”


    “我...忘了...”


    在兩人的上方,一個白發藍眼的少年,懸坐在城牆頂端,俯瞰著腳下的一切。


    “哥哥,我們會再見的。”


    他的手中,捏著一張印有世界地圖的黑色金屬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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