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庭之被撞得一個趔趄,還好院子的台階上都是防滑的六棱石子路,不然鐵定摔個屁股開花!


    “邢斐燁!”他暴怒著吼了一聲,“你他娘的一身牛勁兒在這裏做什麽!”


    他的手放在胸口上輕輕揉著,還時不時咳嗽兩聲。


    而邢斐燁卻顧不得那麽多,他緊緊攥住崔庭之的小臂,“寶珠怎麽了?你請這麽多大夫過來!”


    “不會是什麽不治之症吧!”


    “不行咱們去找溫寧!讓她請太醫!”


    “你倒是說話呀!”邢斐燁抓住崔庭之的肩膀使勁搖晃,“你要急死我了!”


    “寶珠是不是還缺什麽藥!”


    崔庭之預感要吐了,他緩緩抬起腳,用了僅剩的那點力氣踹向邢斐燁,“你他娘的能不能讓我插進去一句話!”


    那一腳力氣極大,邢斐燁瞬間鬆開了手,撞到了身後的柱子上。


    “不是寶珠!是溫寧那個姐姐!”


    邢斐燁一聽到‘溫寧’兩個字,懸著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後麵聽到姐姐後,這才真的鬆了口氣。


    “姐姐...”


    “不對!姐姐!南宮溫寧那廝的姐姐!”邢斐燁忽然又激動起來,他拎住崔庭之的衣領,略顯激動道:“溫寧最珍視她姐姐,她要是知道了咱倆救了她姐!不得給我們行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崔庭之嗬嗬一笑,第一反應便是覺得邢斐燁夜裏沒睡覺,瘋了。


    “還三跪九叩?你淒涼死去她都不會給你三跪九叩的!還有我提醒你,現在這個時辰南宮淩危那廝快到了,你確定還要在這兒同我拉拉扯扯?”說完,崔庭之背過手去,眼神掃了一下邢斐燁還搭在他身上的手。


    邢斐燁驟然鬆手,打哈哈道:“我先去我屋裏睡了,明日找你。”


    他輕車熟路地離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雨夜中。


    邢斐燁他們三人感情極好,相互信任,相互扶持走到現在。


    故而三人所有的宅子都有另外二人獨立的屋子供他們居住。


    崔庭之果然預計沒錯,邢斐燁方離開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南宮淩危便被人帶著來了。


    今日之事太密,南宮淩危知自己來了。


    剩下的人都在外麵候著。


    崔庭之斜倚在牆邊,見人過來,也隻是瞟了一眼,並不主動上前迎接。


    直到南宮淩危來到他麵前,才帶著三分諷刺,七分蔑笑,道:“你還好意思來啊!當爹的是真不管自己姑娘死活哈!”


    二人多年政敵,見麵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嘲諷一番。


    尤其是這些年崔庭之一直被南宮淩危壓著,此刻見南宮淩危一言也不敢反駁,不由得心裏痛快。


    南宮淩危拱手道:“將軍,在下的大姑娘呢。”


    他出來前,特意讓人去曲徑通幽問了一嘴,確定自己的小女兒還在,便知道是溫若出事了!


    他立刻將衣衫穿好,不敢慢了一步。


    如今心裏更是急切不已。


    見崔庭之不答,南宮淩危欲再度開口。


    “哎我說南宮淩危!不要用這種警惕的眼神看著我!咱倆是政見不合,但我這人也不屑於用孩子對付你!她現在高燒不退,府醫正給退熱,你還是等退熱了再將人接迴去吧。”


    “有性命之憂嗎!”


    崔庭之沒說話。


    南宮淩危心下大駭,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嚨被堵得發疼,但他還是拱手行禮,“多謝。”


    他一步一緩地上了台階,與崔庭之在外麵並肩而立。


    “你在哪兒發現的她?”


    “離平昌王府一條街。”對於此事, 也沒什麽需要瞞著的。


    考慮到南宮溫寧這段關係,他還是好心提醒,“你那個女婿最近行動很是可疑啊,你不如好好盯著些,不然下次你姑娘的命可就要沒咯。”


    崔庭之想起南宮溫若斷掉的左腿,不知道該怎麽和南宮淩危說。


    畢竟,他拳頭都攥起來了...


    “此事本將軍記住了,他日若有事相求,我定奮力辦到。”


    崔庭之低頭一笑,“我那一雙孩兒的婚事,你覺得我能做主嗎?”


    南宮淩危沒想到崔庭之說到這事兒,他有些訝異地看向崔庭之,沒有說話。


    崔庭之用肩頭撞了他一下,“問你呢!本將軍方救了你姑娘!這點兒問題都不迴答我?”


    南宮淩危迴過神來,“你我之孩兒,最後都會是一樣的宿命。”


    崔庭之忽而一笑,聽到這樣的消息,算是徹底死心了。


    皇室蹉跎女人,南宮溫若出身如此高貴,又知書達理,如今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甚至還能有性命之憂。


    他的寶珠,從小嬌慣著長大...


    這一晚,兩位父親都不好受。


    南宮溫若這次的病來勢兇猛。


    就好像是一直被緊繃著的弦,忽然斷了。


    這些日子她一直繃著精神,還隨意糟蹋身子,終是承受不了徹底崩潰了...


    直到天蒙蒙亮,南宮溫若的體溫才退了些許。


    崔庭之進去一問,這腳方邁出去,南宮淩危便忍不住上前問道:“如何?”


    崔庭之道:“命保住了,但是你姑娘不知這些天受了什麽折磨,什麽五內鬱結,氣血虛什麽的,哦,你姑娘左腿斷了,還挺嚴重,你到時候...”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透徹心骨的寒意,下意識地微微側頭,才見南宮淩危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就像他在戰場上麵對敵人的氣勢...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氣勢...


    南宮淩危眼底掩飾不住的憤怒,讓崔庭之一個激靈,原本還想叮囑一些話來著,如今也說不下去了...


    最後,他擺擺手,結結巴巴地道:“算了算了!這天快亮了!你還是快些進去接你姑娘走吧!沒得讓人瞧見說我倆結黨營私!”


    南宮淩危又恢複了平日裏的神色,走進去後看到瘦削又蒼白的南宮溫若時,早已掩飾好了的情緒瞬間決堤...


    老父親眼眶含淚,順著已飽經風霜的臉流了下來。


    他脆弱又無助,哽咽著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人帶著薄毯抱了起來,“為父接你迴家了。”


    南宮淩危方將人抱起來,懷中昏迷的人兒指尖忽然動了動。


    整個人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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