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南宮溫寧自芙蕖中毒後,第二次來看她。


    不過兩天時間,芙蕖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一雙眼睛凹了進去,烏黑一片。


    原本那張俏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但也不是泛白,而是那種年老的生命快要到盡頭的泛著死氣的黃…


    就連那頭秀發,也變得幹枯泛黃…


    屋子裏那股子發苦的草藥味極嗆,南宮溫寧強忍著不適,走到芙蕖身側坐下,態度不算冷,也不算熱,“我盡力了,沒能搜出解藥。”


    說完,她低下頭,情緒波動了一下,又道:“我沒想到這王府裏不止口舌算計,還會要人性命。”


    芙蕖聽到這話忽然艱難地笑了一下,“二姑娘,奴婢第一次見您,就知道您其實心有成算,奴婢的命就當是為您增加經驗了。”


    她如此雲淡風輕,南宮溫寧驚訝地抬頭看她,“你為何如此不拿你的命當命?”


    “我是一個奴才,職責就是保護主子,隻要王妃好就好。”芙蕖目光漸漸變了,似是有些擔憂,她主動伸手,想要拉住南宮溫寧。


    南宮溫寧像是沒看見一般,心裏嫌棄得不行。


    她掩下那股子惡心,隻道:“放心吧,我會守住我姐姐的。”


    芙蕖依舊還是一副急切的模樣,南宮溫寧又道:“我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會保護姐姐,順道拉柳棠兒下水,我一定會讓姐姐過上幸福平淡的日子。”


    芙蕖見南宮溫寧眼神清澈堅定,一說到姐姐,目光中又是無盡的柔和。


    芙蕖笑了。


    漸漸的,她好像很困,慢慢的,將眼睛閉上了...


    她很放心南宮溫寧。


    這一刻,疼痛再也不會跟著她了...


    南宮溫寧一直坐在芙蕖的身邊,直到芙蕖的身子都涼透了。


    她的目光漸漸變得有趣起來,“夏雨,進來吧。”


    此刻夏雨的表情也很是精彩,她道:“邢斐燁傳來消息,芙蕖寄往西陲的信全都被攔截了。”


    南宮溫寧雙腿交疊,目光懶散地瞧著死去的芙蕖,道:“你呀,也算是忠心我姐姐了,可你不止忠心姐姐,還忠心南宮淩危呀!那就隻有死嘍!隻是我姐姐還得難過一段時間。”


    說到此,她無聲地歎了口氣,很快又道:“不過經過此事,我姐姐應該有所成長,也算是好事。”


    “姑娘英明,大概誰都沒想到,去除芙蕖身上碎瓷片的夾子是有劇毒的。”夏雨目光變得晶亮,“這柳棠兒還替我們處理了無形中沾上劇毒的碎瓷片,真是條好狗。”


    “芙蕖這家夥,到最後都在執行南宮淩危的命令,想讓我和她一樣豁出命去保護姐姐,嗬!”她笑了笑,“她算是什麽東西!趙德勝若是知道芙蕖讓我豁出命去保護姐姐,臉色應該很好看吧?”


    南宮溫寧明明是笑著的,可屋子裏詭異的氛圍,活人和死人對話,莫名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將軍隻是問問您如何,這芙蕖便開始犯上了,自己算什麽東西!居然敢僭越到讓主子豁命!”


    “姑娘,檀兒求見。”秋實進來傳報。


    “進來吧,我現在心情挺好,她要是說得好,有驚喜。”


    南宮溫寧依舊坐在死去的芙蕖身邊,沒有一絲害怕的模樣。


    檀兒進來後什麽也沒說,便跪了下來,“二姑娘,檀兒願奉您為主,求您庇護檀兒。”


    南宮溫寧拿起旁邊的橘子捏在手裏把玩兒,聽到這話故作訝異,道:“你的主子,不是我姐姐嗎?”


    “不是,檀兒名義上真正的主子是大將軍。”


    “所以說,你要背叛你的主子?”南宮溫寧聽著感覺有些意思,便對秋實道:“去給我拿點果子,我邊吃邊聽,不然聽不下去。”


    “是,姑娘。”


    “不是背叛,良禽擇木而棲,檀兒知道自己的身份,請您相信,您會是檀兒一生的主子。”


    南宮溫寧笑笑,“怎麽?看上我了?”


    檀兒聽到這話一噎,莫名的,覺得這話有些曖昧。


    不過,她還是一本正經道:“隻有跟明主,方可保住這條命,檀兒不想無聲無息地死。”


    “你確實很會明哲保身,一點頭都不為我姐姐出。”南宮溫寧緩緩向前,一雙清澈又冰冷的眸子緊緊盯著檀兒,“我告訴你,我不像姐姐那麽善良,出事了可不會保你。”


    “可是跟在您身邊又能出什麽事呢?”檀兒反問。


    這段時間,她早已看清,明主隻有南宮溫寧。


    她有手段,有魄力,絕不放過仇人,也絕不心軟,隻有這樣的人, 才配得上自己的忠心。


    “會武功嗎?”南宮溫寧問道。


    檀兒如實道:“會,奴婢和芙蕖一起學的,隻是這東西在內院裏根本用不上,我們平日裏也不敢讓人瞧出來。”


    “你和南宮淩危也可以書信往來吧。”南宮溫寧十分篤定道。


    “是。”


    “那你去迴信吧,畢竟他沒收到芙蕖的信。”不等秋實將果子拿來,她便出去了,“替我好好護住姐姐,若是再繼續當縮頭烏龜,我就讓你成真正的烏龜。”


    “多謝主子!”檀兒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激動得不能自已。


    “對了,將芙蕖臨死前讓我豁出性命拉柳棠兒下水的事情告訴趙德勝,你說的,他應該信吧?”南宮溫寧笑嗬嗬的,她就是喜歡讓人死不痛快。


    “是,主子!”


    出門後,夏雨對檀兒的目的很是懷疑,忍不住道:“您不怕這是她的權宜之計嗎?”


    “怕呀!且看看吧,一個能看出是我們殺了芙蕖的人,確實讓我很是動心啊!”南宮溫寧笑笑。


    聰明人,永遠讓人心動。


    南宮溫若足足昏迷了兩天一夜,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然又到了晚上。


    南宮溫寧知道她醒了的消息,連忙便趕過去了,“姐姐!”


    南宮溫若一身素衣,赤著腳,頭發也沒梳上去,就坐在正廳裏,靜靜地流淚,像是在懷念故人。


    南宮溫寧走過去拉住姐姐,“您怎得下來了?我讓人熬了粥,您吃點吧。”


    “芙蕖下葬了?”南宮溫若將粥接過來,放到桌子上。


    “是,我讓趙管家幫的忙。”南宮溫寧如是說。


    南宮溫若聽到這個消息,眼淚像是決堤一般,嘩嘩的流了下來。


    “都怪我,一開始手段不強硬些,縱得柳棠兒不知天高地厚,不然怎得白白葬送了芙蕖性命!”


    南宮溫若哭了會兒,又道:“事發後你那樣勸我,和我說王爺靠不住,我還不知悔改...嗚嗚...是我害了芙蕖啊!”


    南宮溫寧抱住姐姐,安慰道:“此事怪不得誰,您要做的,是看清楚您和王爺的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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