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此時又看著如此安靜的秦疏,宣落堇終是心有不忍,後悔方才沒忍住不好的情緒將氣撒在了秦疏身上。


    她坐在床沿,伸出左手附上秦疏放在在床沿的右手,“我不怪你了,你就不要再耍小脾氣,不知道錯在哪兒也沒關係,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是我太心急,我保證不逼你了……”


    還未完全失去的知覺,似有感覺手被輕握住,他知道定是宣落堇,就算不是宣落堇,他也要抓住這個機會。


    自從試藥後,他故意氣走宣落堇,獨處的大半年裏,他徹底想明白,他不僅想得到真正的母愛,更想護宣落堇一生平安順遂,哪怕宣落堇不要他,不喜歡他,厭惡他,他也要盡可能的多活一刻護宣落堇一刻,絕不輕易放棄宣落堇費心費力救迴來的命,就算救他是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事後再親手殺了他,他亦不悔。


    哪怕是他最接受不了宣落堇的那份可憐,隻要能贖罪,永墜地獄也心甘情願,何須勉力維護那所謂從未有過的麵子與傲骨尊嚴。


    沉重的腦袋與胳膊如何都無法支配,唯有手指尚可微動,用盡意念指使手指在宣落堇輕握他手的手掌裏費力寫著。


    感受到秦疏微動的手指,宣落堇鬆了鬆不算緊握的手,便看見秦疏似是在她手掌中寫著什麽,這感覺一如她給秦疏喝下啞藥的那次。


    她仔細的觀察感受秦疏在寫什麽。


    救我!


    ……他在求救。


    腦中一瞬空白,她的心口仿若撕裂,秦疏真的毒發了,而毒發的後果會讓人變啞動不了,而她剛剛隻是氣極說的氣話而已,怎麽會真的忍心秦疏忍受不知是何後果的毒發呢!


    所以,之前的每一次她都算好時間,提前讓他昏睡或讓康太醫前來緩解。


    之後兩次因為康安接手,中和後又想出另一種直接壓製的辦法,隻是以前半年壓製一次,改成一月壓製一次,好處就是不用每月忍受三四日的毒發之苦,就算有意外提前或被什麽事絆住,用康安所說的方法運用內力調息強行壓製,依照秦疏的功力,撐上三日也是沒有問題。


    可此刻的情況,顯然是秦疏已經自行撐過三日。


    她心急如焚的爬上床將秦疏扶起,這才清楚看到布滿半張臉的血跡,幹淨的半張臉慘白如紙,淚痕交錯。


    她將狀似無骨的秦疏抱在懷中,往床邊挪動。


    不遠處觀望的四人見此情景,皆是震驚,陶兒遂兒和江亭同時反應過來連扶帶推的將康安擁湊到床邊,江亭迅速的搬來凳子按著康安坐下,“康公子別再等大人開口吩咐,一會兒主子真的要無藥可救了。”


    康安好脾氣的搭上秦疏的手腕脈搏,認真探過脈,“吐血是因為內力幾乎耗盡,強撐傷到肺腑,服用幾貼藥便無事。”


    默了片刻,“隻是這毒……此次拖延時間較長,免不了受幾日苦,但安心養幾日也無大礙。”


    說完,康安已從藥箱裏拿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粒喂進秦疏嘴中,又拿出全套銀針,吩咐江亭配合兼打下手。


    陶兒遂兒守在屋外,以防有人打擾。


    一個時辰過去,江亭扶著疲憊不堪的康安欲走,宣落堇才怔怔的開口道,“康公子可有辦法驗證他此刻五感與意識是否尚存?”


    聞言,康安頓住刹那,道:“大人何此一說?”


    宣落堇凝眸盯著秦疏那微動的手指,她看的出來那手指在寫著‘救我’。


    “我感覺他從未昏迷,隻是感受不到我們的存在。”


    江亭又扶著康安坐迴床邊凳子上,雖有些不可置信,但也不無可能。


    “有是有,但……”康安欲言又止。


    宣落堇堅定的說,“康公子不必有顧慮,任何後果我都無悔,隻要能確定我的猜測。”


    “其實也沒什麽。”康安道:“若他沒有五感盡失,就是痛了些!”


    接下來的小半刻,宣落堇的心漸漸沉入穀底,待康安收了最後驗證秦疏是否意識清楚的銀針時,宣落堇隻淡淡的說了句:“跟以前一樣用藥讓他徹底陷入沉睡吧!”


    一顆強效安神丸自口中緩緩入腹,其實秦疏被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是毫無感覺的,隻有無盡的黑暗與寂靜。


    右手還未完全失去知覺時感到被觸碰,他寫下的“救我”也不知道是否被認出後便再也感覺到那隻手的觸感。


    逐漸的,困意席卷而來,意識全無。


    接近年關,突如其來的大雪飛舞一夜未休。


    天地茫茫,銀裝素裹,午後陽光暖意四射,氣溫驟然升高。


    “嘀嗒…嘀嗒…”簷水喧鬧不止。


    他向來很厭煩這自然的聲音,拉起被子將頭捂的嚴嚴實實,又似乎覺得平躺不舒服或冷的厲害,側過身蜷縮成一團,前後動了動,壓住被角,似是滿意了,唿唿大睡!


    江亭守在床邊,大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床上那小小的一團,聽著那沉重又窒息的唿吸聲,真怕秦疏悶死在被窩裏。


    想拉開被子給秦疏透透氣,又怕他一動會把人吵醒,再給跑了!


    而且,他突然有點不想獨自麵對大概可能也許確實可憐兮兮的秦疏。


    想想秦疏肯定不會笨到悶死自己。


    自慰成功,他心安理得的堅守職責,隻要人沒事,管他怎麽睡覺!


    殘陽未落,雪未化盡,簷水依舊“嘀嗒”不休,收到江亭遣人稟報秦疏已醒,隻是又睡了,宣落堇特意迴來的早了些,迴房剛散去一身寒氣,輕手輕腳的走向床邊,還不曾注意床上昏睡人的異常睡姿,便被突然坐起的秦疏嚇一跳,心有餘悸的看著秦疏。


    “好吵!”秦疏垂著頭合著眼,睡意朦朧,“好討厭下雨!”


    緊接著,他彎起腿,雙手拉著被子沒過頭,一座小山就此形成。


    宣落堇瞧著有些好笑,六步並做三步到床邊坐下,還未開口有動作,小山中忽然跳出一個清瘦的白衣少年。


    少年一掌打向宣落堇,宣落堇未動,似是早就知道少年會及時收手,掌風襲麵而過,少年一個利落的迴身,赤腳站定不遠處,驚慌的望著宣落堇。


    “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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