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銘頂著磅礴氣流打開船口,翻身而出,翻入戰船頂部,吸力斥力已經凝聚成型,充斥在這個空間,呈現出黑白兩色,但是也透著虛無縹緲之感,仿佛是黑海與白布鋪天蓋地降落下來,楚銘並未感受到異常,直到一場漆黑如墨的小雨傾瀉而下,楚銘就吃了苦頭,身體莫名其妙出現無數血洞,鮮血絲絲縷縷滲出皮膚,吸力斥力徘徊在身體內,造成綿綿不絕的殺傷。


    楚銘自言自語道:“向青雲又在耍什麽把戲?”


    向青雲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人,他歪曲的身體繞著戰船,像是大蟒拘禁獵物。向青雲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楚銘的出現,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楚銘哪裏會放過趁人之危的機會,冷不丁反手刺出一刀,直接捅入向青雲的後心,但向青雲麵不改色,楚銘也不動聲色地抽刀,刀鋒上僅僅隻是帶出三三兩兩的鮮血,“向青雲的身體變得軟綿綿,所以這一刀仿佛刺進豆腐裏,向青雲變化如此之大,而且身上還有築基氣息,他究竟都做了什麽?先不說這些,向青雲挨了一刀還能沒事,無非是因為這一刀沒能形成致命傷,但刀傷明明就在後心,難不成向青雲的髒腑都已經移位?”


    楚銘不去徒勞殺死向青雲,而是撥開向青雲黏在戰船上的四肢,但哪怕他用盡全身每一絲筋肉,都不能挪走向青雲,他在某種意義上成了跗骨之蛆,無論如何都甩不掉。楚銘不得不另尋對策,但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向青雲以自身的磅礴巨力,竟然壓得戰船急降,離地麵僅僅不到二十米而已!


    楚銘歎息一聲,雙手抓住船頭上的獨角,往反方向使勁發力,不料向青雲抓住他的手臂,楚銘雙眼精光一閃而逝,仿佛捕捉到一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戰機,不僅沒有掙紮,反而緊緊攥住向青雲的手腕,然後傾力往上一拽,向青雲整個人就如死狗般被提了起來,戰船也隨之彈上高空,向青雲原本的努力功虧一簣,於是張牙舞爪衝向楚銘。


    戰船損毀嚴重,正常落地可能存在風險,於是調轉射入那座傾斜湖泊,快如閃電。楚銘腰間綁著一條繩索,與船口上的孔洞連接,所以也被強行拉了過去,似如斷線風箏隨風飄蕩,但對於向青雲而言,簡直是煮熟的鴨子飛了,楚銘不忘用膝蓋強硬去砸向青雲的腦袋,砸得向青雲急速下墜,但還是抓住救命稻草那樣死死不願鬆手,隨著楚銘轟然砸入傾斜湖泊,說是湖泊,其實更像是一條靜止的大瀑。


    楚銘當機立斷運轉控水之術,調動成噸湖水擠壓向青雲,向青雲麵色潮紅,繼而七竅緩緩滲出鮮血,他的身體舒展開來,壓下臉龐上的異樣神色,但是他的心髒跳動與血液流速都堪稱狂暴至極,向青雲氣血上湧,炸了開來,炸出一團血霧,都是他傷口湧出的血液,失血過多而讓他整個皮膚發白。


    向青雲退了迴去,他利用吸力斥力築造的結界尚未消散,不僅困住戰船,而且他的隊友也被困住,被迫看了一場好戲,原本以為向青雲能夠反敗為勝,但是如今再看贏麵還是沒有多少,紛紛計劃著跑路。


    但向青雲沒有撤去結界的想法,就目前為止,他已經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為了對付橫空出世的楚銘,他浪費無數時間精力,注定無緣第一寶座,這比殺了他還痛苦,將會影響他的全盤計劃,他再無顏麵去麵對大離皇帝,這是國仇,楚銘斷了斥候一臂,無論對於大離國還是向青雲來說,都是難以挽迴的損失,向青雲雖然性子涼薄了些,可斥候這段時間為他殫精竭慮,沒有半點私念,向青雲就是再鐵石心腸也要感動,這是私仇,國仇私仇累計之下,向青雲心一橫決定死戰到底,其餘人也要陪他一同戰鬥下去,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向青雲望向湖心處逐漸黯淡的人影,惱怒道:“你如此罪大惡極,已經不能稱之為作弊者了!你踐踏招生測試的公平,害死無數人,還這般冥頑不靈!以你的邪惡兇殘,不輸將那些引獸王入境的戰爭罪犯,本該交給封疆大吏鄭國公處理,把你五馬分屍碎屍萬段!既然國公大人不在,也就隻能由我代勞,效鄭國公之行,不管你有什麽背景,有多少違禁品,我都不會放過你!”


    在場之人圍在向青雲身旁,都在好言相勸千萬不要衝動,先逃出去才是正道,就連斥候都是怯戰心理,低聲道:“此事匪夷所思,已經超出我們的想象,恐怕所有人都想不到這場簡簡單單的招生測試,會出現層出不窮的違禁品,等我們出去跟長老舉報,必定讓作弊者身敗名裂,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這一天不要太久了,測試結束不過還有兩三天而已,我們的勝利指日可待!”


    “沒錯!我們雖然敗了,但是卻也維護了招生測試的公平公正,有功無過,再好不過。”在場之人紛紛附和。


    向青雲冷笑道:“從頭到尾,招生測試的公平公正都是由我一人維護,論功行賞還輪不到你們來說!除非繼續死戰下去,不然休想分到半點功勞!”


    “向青雲,冷靜一點,要是把命賠進去,可就得不償失了!”這種時候也就隻有國寶級斥候才敢說話,隻不過他也有些緊張,語速明顯快了許多,似乎急著把話說完。


    向青雲無奈道:“作弊者的結局就算再慘,也無非就是身死道消而已,最後的排名可能不會取消,這甚至是一條鐵律,天下第一大宗對於為非作歹的參賽者,一向寬容至極,所以趙柔這個混蛋才敢帶上那麽多的幫手,兩百多年前曾有人在測試之中破境築基,短短幾天連殺百人,殺得天昏地暗,所有人都覺得他沒有人性,隻有處死才能平息眾怒,但宗門最後甚至連他的成績都沒有取消!這一次恐怕也不例外,我要是逃了,就真的無緣第一,不會有人給我們再來一次的機會......”


    “況且我剛才嚐試破境築基,一旦開始就無法輕易結束,要麽我成功升入築基之境,要麽境界崩潰,而逃跑隻會讓境界崩潰得更快,留下來反而可能不破不立。隻要境界突破,我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築基大能,無論麵對誰都能碾壓性取勝,就算幾十個人幾百個人一起上,我也能立於不敗之地,所以我要是索要猴尾巴,有誰敢反抗?!我要是自稱第二,有誰敢去爭奪第一?!我要是一鳴驚人,哪個長老不想收我為徒?遠在千裏之外的陛下與父親,也會以我為豪。”


    “很多事,遠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斥候急得跳腳。


    向青雲雙眼猩紅,他還在嚐試突破境界,斥候權衡利弊,向青雲雖然有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嫌疑,但是說的話不無道理,他不過是在賭罷了,隻是賭的太大了,仿佛是輸紅了眼急於一舉翻盤的賭徒,所以有不可理喻的舉動也很正常,斥候終究是一個久經沙場的男人,也曾如此冒險過,所以也就隻能自然而然接受了,輕聲道:“向青雲,我奉陪到底。”


    在場之人敢怒不敢言,隻恨為什麽要上這條賊船,事到臨頭,也就隻能齊心協力,這個時候內訌是嫌死得不夠快,況且剛才向青雲表現驚人,未必沒有勝算。戰船劈開湖麵,居高臨下順勢緩緩下降,逐漸被湖水衝了出來,破碎的戰船反而擁有更強的殺氣。


    似乎是來決生死。


    向青雲氣息一沉,身上裹挾的吸力斥力掃蕩過去,但是戰船毫發無損,反倒是他的隊友深受其害,被一股磅礴的力量裹挾,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事實上這是向青雲的輔助手段,以防隊友臨陣脫逃或者渾水摸魚,向青雲沉聲道:“不用抵抗,你們不會有事!如今你們都成了我的提線木偶,我可以讓你們配合得更好,但要是反抗就難免被我拋棄!”


    向青雲大袖飄揚,飛升而起,其他人也被強行拉了過去,好似九具傀儡,牽引著雲霧之氣,環繞在向青雲四麵八方,直接撞入傾斜湖泊,大片湖水迸濺出去,兇猛拍擊左右兩側,飛出一張張磅礴水幕,向青雲與他的傀儡圍住戰船,雖然靠得很近,但還是保持著一定安全距離,每當戰船轉向或是衝鋒,向青雲都會及時躲避,傀儡也會被迅速扯到空中,就這樣僵持了一炷香的時間,向青雲一方竟然暫無人員傷亡,隻是半數人都被嚇得屁滾尿流,畢竟是以血肉之軀阻攔戰船,如果躲避不及,就可以跑去陰曹地府報道了。


    向青雲心知肚明,哪怕升入築基之境,都很難摧毀動力全開的戰船,所以他隻能取巧,誘導戰船自行墜毀,這也是最為穩妥的辦法,所以向青雲選擇消耗戰術。戰船的情況已經再糟糕不過,船內火星四濺,已經抵達超負荷的狀態,這個時候要是及時交給軍方及時維修,戰船或許還能再用幾年,可開弓沒有迴頭箭,戰船將會戰鬥到最後一刻。


    楚銘一行人不得不做好最糟糕的準備,無非是棄車保帥跳船求生,這種高度降落,頂多也就是骨折,唯一值得擔憂的是蠢蠢欲動的向青雲。戰船內部迴蕩著噗通噗通的聲響,劈裏啪啦的電流流過甲板,綻放的火光黯淡熄滅,渾濁的燃料緩緩凝固,駕駛室內傳出一聲尖叫:“隨時可能熄火,準備好把船口打開,以便及時逃生!”


    楚銘歎氣道:“戰船是保不住了。”


    曹旺喃喃道:“我們可能做錯了,不該破壞掌門大人的籌謀。軍艦被毀了,戰船也報廢了,要是一開始就拿去維修,說不定還能繼續使用下去,哪裏會有今日這般慘重的損失?”


    楚銘點頭道:“我已經想象出掌門大人乘坐軍艦逼宮的畫麵了。”


    曹旺被嗆得不輕。


    不尷不尬道:“掌門大人還真的有可能造反。”


    楚銘笑道:“我們也在造反,造掌門大人的反。”


    曹旺搓了搓手,“這種話還是少說的好。”


    楚銘笑道:“話要少說,事要多做。”


    曹旺打趣道:“有的時候,三寸之舌比手腳好用許多。”


    楚銘點頭道:“能說會道的人確實走到哪裏都吃香,沒誌向的,也就勉勉強強娶了七八個媳婦,有誌向的,成為一個縱橫大家都不足為奇。”


    曹旺正要說話時,後方的船口突然被拍裂,向青雲強行闖了進來,上演一場擒賊先擒王的好戲。成噸氣流灌入船內,隨之而來的還有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船內所有人如被地震,開始顛顛倒倒起起伏伏,向青雲麵露獰笑,他要毀滅戰船的中樞係統,但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沒有把門關好,直接導致船內狂風四起,仿佛積蓄著雨水的烏雲被捅破一角,於是風雨大作。


    戰船旋轉翻飛,向青雲稍不留神就倒飛出去,電光火石之間,他伸出雙手,扣住甲板一點點往後退去,隨後膝蓋猛地砸下,砸得甲板砰砰作響,他還在嚐試起身,試圖找迴剛才的囂張與自信。楚銘拍了拍手,向青雲瞬間如被巨力拖拽,毫無懸念倒滑出去,更為致命的是他在空中轉過一個大圈,竟然不可思議地擋在戰船之前,而且動彈不得!


    戰船緩速飛行,螳臂當車的向青雲雖然沒有被當成開膛破肚,卻也被碾壓胸膛,銅山不忘雪上加霜,送上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以人力推著戰船慣性斜墜!之前向青雲將斥力吸力凝為蛛網,牽引眾人成為他的傀儡,雖然如今他的處境相當兇險,可是蛛網尚未斷裂,隻不過銅山強行掙脫束縛,他不願再被向青雲控製,而且還要致其於死地。


    畢竟向青雲有希望晉入築基境界,如此心腹大患絕不可能留,再就是把向青雲殺死,還能分到更多功勞,畢竟人死為大,哪怕是陰曹地府這種冷酷無情的地方,也講究這樣的人情世故,當初黑無常為了逃避罪責,選擇對白無常見死不救,因為地府神隻轟轟烈烈地戰死殉職,作為戰友的黑無常雖然失責,但是也付出巨大的犧牲,哪怕地府的統治者再鐵石心腸,也不好意思再去處罰痛失戰友的黑無常,有的時候死人就是比活人有用。曆史再次上演,死的人越多,銅山功勞越大,真的是一石二鳥之計。


    銅山繼續推動戰船斜墜,因為力度過大,掌指霎時間血肉模糊,勁道瘋狂傾瀉,戰船的墜毀已經不可避免,銅山完全可以放手,但是他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力道不減反增,鐵了心要讓楚銘一行人十死無生!


    作為一個活了兩甲子的老人,經曆過的事情要比常人多得多,古人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總有人青雲直上一飛衝天,銅山自然比不得他們,年輕時候曾想過考取功名,卻名落孫山,總聽說有科舉考官徇私舞弊,將連字都寫不好的皇親貴胄提為狀元,埋沒了真正人才,雖然和銅山無關,可卻會在心中暗自可惜,對於那些徇私舞弊的人,更是厭惡到了極點。


    科舉榜上,那一個個名字看似微不足道,不過是些隻會寫華麗文章的書生文人罷了,天下少了他們,似乎,但就是這些無關緊要的名字,卻往往能在多年後挽江山於既倒、救萬民於水火,匡扶社稷,立下不世之功,名留於青史之上。可遙想許多年前的“放榜日”,貼在家鄉的那張“杏榜”,為了那一個根本不可能流芳百世、最多隻能稱得上光宗耀祖的名字,他們同樣付出了旁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登科及第,或許真的沒有名垂千古重要,但卻要比那些名垂千古之人的性命更加重要。銅山一想到這場測試的作弊者如此猖狂邪惡,就不由得怒火中燒,所以死死不願鬆手,必須親眼看著戰船墜毀才行!


    戰船快如離弦之箭,轟然洞穿向青雲以吸力斥力凝聚的結界,炸裂出一團驚世駭俗的烈焰,數不清多少人在哀嚎中喪失性命,但是楚銘一行人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所以第一時間就逃之夭夭,隻不過銅山對當前情況一概不知,因為場麵一團亂麻,有人抱頭鼠竄,有人因為傷勢過重而大喊救命,墜毀的戰船還在不斷爆炸,各種殘肢斷骸被氣流衝飛,鮮血灑得漫天都是。


    銅山嘴角掛起一抹滿意的笑容,心想作弊者已經灰飛煙滅,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他轉念一想,這未必是好事,畢竟人證物證都被銷毀,最後這件事會不會不了了之?銅山心想還可以搶救一下,就以大無畏精神衝入火海之中,但是一柄飛劍劃過他的頸部,他捂住斷裂的咽喉,跌跌撞撞地倒了下去,死亡已經無法逆轉,他隻想知道是誰下的黑手。


    於是眼睛竭力睜開,他不想死不瞑目。


    真相很快浮出水麵,是向青雲,走過來繼續補刀,銅山別說搶救別人,就連搶救自己都做不到。


    向青雲魔怔地對著屍體瘋狂補刀。


    然後一躍而起,不知衝向何處。


    ——


    (沒動力了,今天就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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