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日失去兩個孩子心情十分不好,迴來便一直沉著臉在禦書房內,讓殿內伺候的宮人都膽戰心驚越發小心。


    可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錯,一個宮女上茶時手一抖茶水就縊了出來,立即打濕了桌子上一份周折。


    那宮女也不過才十一二歲,頓時就是臉色一白,撲通跪下求饒:“皇上饒命,求皇上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帝此時心情本就壓抑到了極點,此時這個宮女完全是撞到了槍口上,他頓時火冒三丈。


    怒聲質問:“這種毛手毛腳的宮女是怎麽派到禦前來伺候的,高來順,你是怎麽選的人,若是這禦前總管的位置你不想做就換一個來做!”


    高來順狠狠瞪了那宮女一眼,自己犯蠢還得連累他,心底這麽抱怨著,動作卻絲毫不敢含糊,也急急跪下求饒。


    “皇上恕罪啊,是奴才沒選好人,也不知下麵的人怎麽把這樣的小宮女給派遣到禦前伺候了,奴才這就讓她下去,再重新給您奉茶。”


    皇帝還想再說什麽,這時有小太監匆匆低頭迴稟:“皇上,明淑儀娘娘求見。”


    聞言,皇帝怒火一滯,沉著臉坐迴了龍椅,壓住心底的躁意:“讓她進來。”


    頓了下,看了眼好跪在地上的高來順,以及旁邊那個嚇的快要暈過去的小宮女,冷聲道。


    “把她立即給朕送出去,朕不想再看到這個宮女!”


    高來順急忙應是,狠狠剜了宮女一眼,低聲嗬斥:“還不起來,趕緊跟咱家出去。”


    明淑儀被帶進來恰巧看到這低頭抹眼淚的宮女,隻是看了一眼,就插肩而過走到了殿中央。


    福身一禮,聲音淡然恬靜:“臣妾參見皇上。”


    “起來吧,愛妃今日怎麽過來了。”皇帝疑惑問,心中對這位常年深居簡出,在宮裏禮佛的淑儀感情淡淡,沒什麽特殊印象。


    這個明淑儀和別發妃嬪完全不一樣 從來不爭寵,在後宮裏如一個透明人一樣。


    他有的時候都要忘記還有這麽一位妃嬪了,但是對她的感觀很不錯,性子不爭不搶,也是後宮妃嬪中的一股清流了。


    “臣妾知道皇上今日肯定累了,臣妾為您熬了碗安神的湯 。”明淑儀莞爾一笑,從身邊的宮女手中把食盒接過來放到了案桌上打開。


    她端出來湯壺,而後拿著勺子盛了一碗放到男人麵前,聲音輕柔:“皇上嚐一嚐吧,臣妾在為您按揉放鬆一下。”


    說著走到了男人身後,素手抬起輕輕放到男人肩膀上為他揉捏,皇帝聞著女子身上傳來的淡淡安神香氣,一直緊皺的眉頭不禁放鬆。


    “身上用的什麽香,倒是好聞。”


    明淑儀,:“隻是很普通的香,可能是臣妾常年禮佛這才染上了些香氣,皇上喜歡便好。”


    她手上的力度很合適,皇上一日來的疲憊似乎都得到了緩解,他端起桌子上湯喝了一口。


    嚐了嚐頷首:“這湯做的不錯,你有心了。”


    湯送進來時就有禦前的人試過毒了,味道很是鮮美,皇帝不知不覺一碗就喝完了。


    感受著身後女子輕柔的力度,皇上的隻感覺心底的那股鬱結煩躁漸漸的被撫平了,他微微後仰神情放鬆。


    “今晚便留在乾清宮吧。”


    明淑儀應是,她眼底閃過抹暗芒,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間後,她輕聲開口。


    “皇上,臣妾知你心中是為鎮國將軍府上的事情煩躁,但是鎮國將軍府一直對朝堂忠心耿耿,在百姓和百官心中地位極高,您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對自己的名聲有損。”


    許久見男人沒有做聲,她抬起手放到他的太陽穴上細細揉按,緩緩開口。


    “按理來說,臣妾不該妄議朝堂之事,但臣妾對這些朝堂之事都不太懂,隻是不想見皇上如此煩心,便逾矩說一說自己的看法,若是臣妾因為不懂說了什麽笑柄之言,還望皇上不要笑話臣妾。”


    皇帝睜開了眼睛,眼神深邃冷沉,讓人看不清他的喜怒之色:“哦,明淑儀有何看法?倒是說說。”


    明淑儀淡淡一笑:“臣妾哪裏能有什麽看法呀?臣妾對朝堂之事一竅不通。”她常常歎息一聲,語氣帶著擔憂和讚歎。


    “如今趙老將軍已經六十了,若是旁人早已經卸下重擔,哪裏還會上戰場?戰場上本就刀劍無眼,若是出了什麽意外……臣妾也是真的佩服趙老將軍,也是覺得他們絕對不會有反心的,陛下不需這麽擔憂。”


    她身子微微靠得更近,皇帝隻感覺鼻尖那股淡淡的香氣越來越濃,他眼神有些恍惚,腦海中隻剩下一句。


    若是出了什麽意外……


    意外……


    不錯,若是趙建安父子全都戰死沙場,這不是最好的結局嗎?這樣也不用他再出手,也不會對自己的名聲有損,還能將兵權給收迴來。


    “愛妃說的不錯,你有心了。”


    想通了這關鍵,皇帝心情愉悅,他轉身伸手一勾,就將人攬入了懷裏,明淑怡驚唿一聲,頭抵住他的胸膛。


    “陛下……”


    皇帝抱著人往床榻上而去:“愛妃,真是幫了朕一個大忙。”


    明淑儀似羞澀地垂下了頭,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實在是沒想到那鎮國將軍麵對女兒的死訊還能保持冷靜,真不愧是久經沙場,對朝堂是一片忠心赤誠。


    可惜了……


    若是這樣的人生在她們西蠻族該多好,君王定會重用此人。


    外麵夜色深濃,鉛灰色的雲層層疊疊懸於夜幕之上,月色暗淡。


    皇上身穿明黃色的寢衣站在窗牖前麵,他雙手背負於身後,一雙鳳眸,幽深冷沉。


    “派遣暗衛暗中混入軍營,趁機解決了趙建安父子,朕不希望看到他們在活著迴來,京城百姓的愛戴敬仰。”


    旁邊一襲黑衣的男人跪在地上,他臉上戴著獠牙麵具,聞言了一聲,身影迅速閃到了暗夜中消失。


    皇帝重新走迴了內殿,覷了眼還在裏麵睡得正沉的明淑儀,朝外喊道。


    “來人,送水。”


    他轉身赤腳走去了浴房,而後有宮女進來叫醒明淑儀,將她帶離了乾清宮。


    ……


    長樂宮


    步星若輾轉反側,一直沒有睡過去,黑夜中,她睜著眼睛,一直想著事情。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已經被打入了宮了,距離她上輩子死亡也隻剩下不到半個月,後麵發生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


    隻知道的最後一大件事是邊境不知發生了何時大亂,皇帝禦駕親征。


    她總感覺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似乎能串聯起來,但就是少了一個關鍵所在,少了什麽能將這些事情聯係到一起去。


    邊境到底發生了何事,竟需皇帝禦駕親征,除非……


    步星若猛的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眼底亮的驚人,她知道了,除非是領兵的將軍出了事,讓下麵的將士亂無頭緒。


    趙將軍父子是如今朝堂上最驍勇的父子兵,幾乎百無敗績,若是他們出了事,朝堂一時間根本無人能夠接替其位置。


    無人能夠抵禦西蠻族,可不就是要皇帝親自禦駕親征,振奮士氣。


    她起身的動靜有些大,外間的迎春低聲喊道:“娘娘,怎麽了?”


    “迎春進來。”


    步星若下了榻,點燃了燭火,坐到了桌邊,迎春進來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


    “今晚皇上可有招人侍寢?”


    “迴娘娘的話,今日明淑儀去了乾清宮,三更天時才迴了自己寢宮。”


    步興若食指無意識敲擊著桌麵,皺眉沉思,她猜測宋昭儀的孩子沒了和林修儀脫不了關係。


    可是朱婕妤的孩子沒了,卻一直沒有找到兇手,她不信真的是趙清瑤動的手,背後之人要對付趙清瑤,更大可能是衝著將軍府來的。


    想到當時明淑儀突然說的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看似為趙清瑤求情,實則將趙清瑤和將軍府推到風口浪尖。


    步星若眼眸一片漆黑幽深。


    她突然有了個驚人的猜測。


    會不會這宮中有西蠻族的奸細,而此奸細就是明淑儀,這個猜測太過於駭人了,她自己都被嚇得心頭一跳。


    明淑儀可是跟她同年進宮,在皇帝還是太子時,就已經入了東宮,如今都已經有十年了。


    若她真的有什麽問題,這十年隱藏在後宮中做了什麽事,又或者向外傳了什麽消息簡直不敢想象。


    “迎春,替本宮磨墨。”步星若吩咐,而後拿起毛筆在宣紙上落筆。


    若她猜測無錯的話,明淑儀肯定會想辦法除掉趙老將軍父子,枕頭風可是兵不見刃的溫柔刀。


    若再配上她的催眠術怕是事半功倍了,步星若若想要今後五皇子登基為帝,就需要各方麵人的支持,兵權就是不可或缺的最大助力。


    “迎春,將這封信讓人想辦法送出宮去交給白謝安。”放下筆,將信放到信封裏,用特殊的火器封好。


    步星若神情一片凝重:“要快,告訴白謝安,本宮要他還上一次的救命之恩。”


    在這後宮中十年了,她自然也有自己暗中的人手與勢力,自有辦法與宮外取得聯係。


    迎春不敢耽誤,急忙拿了信退了出去。


    步星若卻依然沒有睡意,她還需要想辦法印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


    ……


    天際剛剛有一絲光亮時,有車子緩緩往宮門口駛來,門口守著的禦林軍厲喝一聲。


    “站住做什麽的。”


    拉車的婆子急忙啞著嗓子開口:“奴才們是負責倒夜香的。”


    禦林軍上前一步,在聞到那車上傳來的濃厚臭味時嫌惡的扇了扇鼻子,往後退了一步。


    “行了,趕緊走趕緊走。”


    “是,是。”


    很快車輪緩緩碾過宮道,慢慢出了宮門,拉車的婆子,一路將車放到了路邊。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更夫敲了一下破羅,揚聲喊著,與婆子擦肩而過時袖子微移。


    而後兩人朝著不同方向而去。


    在到了無人的昏暗小巷子裏後,更夫才低頭從袖子中拿出那封信,想到剛剛聽到的吩咐,立即往旁邊的狀元府去。


    ……


    翌日天剛蒙蒙亮時,長樂宮中就傳出五皇子有些不適的消息,陸宴裏被急急喚了過來。


    “微臣參見良妃娘娘。”


    他拱手作揖,餘光見殿內並沒有五皇子的身影,就之這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女子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他做。


    步星若今日身穿鏤金百碟雲錦宮裝,上麵用銀絲線勾勒出朵朵精致翻飛的蝴蝶,隻單單梳了一個單螺髻,發鬢插了一支朱釵。


    此時懶洋洋的倚靠在美人榻上,眼如秋水,容貌豔麗。


    “起來吧。”


    “陸太醫本宮有話問你,上次你說那烏酸果是部落特有,催眠術也是不傳秘法,那這部落和西蠻族可有何關係?”


    步星若急切要知道她的猜測到底是否準確,直接開門見山說了今日請男人來的目的。


    陸宴禮微微詫異,他沉吟一會兒迴到:“那部落身處邊境,的確有時可能和西蠻族往來,雙方會互換一些食物以及所需的東西。”


    “娘娘為何這麽問,是怎麽了?”


    步星若聽到這肯定的迴答,長長舒了氣,閉了閉眼:“本宮懷疑那明淑儀是西蠻族一直藏在宮中的奸細。”


    聞言陸宴禮瞳孔縮了縮,就連旁邊的兩個宮女都隻吃了一驚。


    “娘娘,這不太可能吧,這宮中妃嬪入宮時都是要經過嚴格審查的,都是各府官員之女身世清清白白的,明淑儀怎麽會和西蠻族扯上關係?”陸宴禮有些困惑,心中不太相信這個猜測。


    如果這是真的話實在是太可怕了,西蠻族的戲作都跑到皇帝後宮中了,想想都能驚出一身冷汗。


    這若是哪日皇帝侍寢時直接遇刺,那可真的是……


    步星若眯了眯眼睛:“本宮也不相信,可事實都在指證明淑儀是細作,明淑儀這一次暴露出來,就是為了對付鎮國將軍府,除去這阻礙西蠻族進犯中原的最大阻礙。”


    陸宴禮道:“娘娘,那您要把這件事告訴皇上嗎。”


    “不,現在還不是時機,要再等一等,本宮還要借此東風除掉趙老將軍。”步星若唇角勾了勾,眼底閃過抹算計。


    若是時間算的不錯,此時那封信應當已經送到了白謝安手中。


    她猜測的不錯,白謝安已經收到了這封信,他在書房中看完了這封信後,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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