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一番看起來頗為混亂的討論過後。


    洄雲負責攻克豪豬一族的難題,重雲負責雪鸛一族,小雀則主要去尋找雪貂的蛛絲馬跡,而白算子則需要去說服銀禾魚一族。


    大家一致決定簡短修整過後,明日便開始行動。


    既然大概的情況已經搞明白了,幾人都認為不要再長期打擾雪兔為好。


    星熒洞窟更適合作為談論和計劃的地點,動身之前,雪兔告訴洄雲,朱朱已經醒了過來,想要見見他。


    在雪兔的照顧下,朱朱和母親已經好轉了許多。


    見到洄雲過來,朱朱虛弱地嘰喳叫了兩聲,想要飛起來卻連扇動翅膀都困難。


    “朱朱,你先不要動,在恢複之前,你和媽媽就先住在雪兔這裏。”洄雲說道。


    “洄雲哥哥……”朱朱顯然還有更多話要說。


    “朱朱,對你爸爸的事,我很抱歉,要是我能做的再好一些就好了……”洄雲知道說再多的話,對於這個剛失去了重要親人的小團雀來說,都是蒼白無力的。


    “不怪哥哥,我們一家一直都記得你的好。隻是爸爸他一直希望能再次迴到星熒洞窟中,流離各處的日子對我們來說,太苦,太艱難了……”這種想法一直以來不止朱朱一家有,其他的雪團雀,但凡還在雪山中生活的,都希望能夠迴到星熒洞窟。


    “朱朱,我答應你,隻要眼前的困難被解決後。我一定將大家帶迴洞窟中生活。”洄雲語氣堅定地說道。


    “嗯!還有一事,哥哥,能請你將爸爸埋葬在星熒洞窟嗎?”朱朱懇切地問道,它的母親還未醒過來,年幼的朱朱仿佛一夜間成長了起來。


    洄雲看著它,心中酸楚不已,但他不能讓朱朱察覺到自己的情緒。


    “嗯!交給我吧。”洄雲隻這麽說道。


    小雀等人已經在雪兔的洞窟門口等待,待洄雲出現後,便準備朝著星熒洞窟的方向而去。


    “我答應了朱朱要將它父親埋葬在星熒洞窟,諸位先行一步,我將朱朱父親的遺骸帶迴後,會來跟你們匯合。”洄雲說道。


    “不必麻煩!”胡桃突然從山坡後麵冒出頭來,赤色瞳孔灼灼看向周圍幾人。


    “你是?”洄雲立刻拔劍看向胡桃,眼神中充滿戒備。


    “誒誒別急別急!堂主大人,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重雲拚命朝胡桃使眼色,裝作一副對她出現在這裏很是驚訝的模樣。


    還好胡桃早就認出麵前這銀發少年正是阿寧口中的洄雲,方才她獨自一人在嚴寒中等待了好久。


    重雲小雀他們個個來到雪山都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她胡桃雖說也有,但由於阿寧的緣故又實在說不出口。


    要是貿然跟著重雲他們一起見到洄雲,這少年肯定會懷疑自己出現在這裏的目的。


    所以從這個角度出發,胡桃遲遲沒有出現。


    她決定先將朱朱父親的往生儀式先做了再說。


    身為往生堂堂主,胡桃雖說平日裏插諢打科,看起來隻會做些稀奇古怪之事,但真要遇到葬禮之事,無論如何她都會異常嚴肅地對待。


    朱朱的父親於暴雪中被妖邪攻擊而死,並非簡單的自然死亡。


    這種情況,胡桃必須先引靈作為第一步,也就是聽到死者意願,若是能了則了,心願未盡,則由胡桃盡力完成心願。


    而朱朱父親的靈體確實還盤旋在這雪山周圍。


    “我乃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生既有生之意念,死後便了卻凡塵,魂歸無妄之地。若有不能了卻之願,在我為你引路之前,可告知於我。”胡桃看著朱朱父親的靈體說道。


    朱朱父親生前受斷腿所累,一直無法自由高飛,如今魂靈從舊體脫出,它便一直在雪山四周盤旋飛翔,懷念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它聽了胡桃的話後,嘰喳了幾句。


    胡桃聽到這裏卻犯了難,她以為重雲能聽懂團雀的話是因為他們這個派別,多多少少有點通靈妖邪的潛質。


    沒想到輪到她自己時,卻完全聽不懂這團雀靈體說的是什麽,看來掌握一門外語真的很重要啊!


    “堂主,它說的是,希望你能夠將它的屍骨送迴星熒洞窟,他們一家在雪山素來漂泊已久,隻想要迴家……”阿寧微弱的聲音說道。


    “這個聲音……是阿寧大人吧?”朱朱父親的靈體對著阿寧嘰喳道。


    阿寧的語氣充滿了愧疚:“很抱歉,是我當初的決定,讓你們離開星熒洞窟各自謀生。我清楚你們對家的思念,卻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阿寧大人,不必愧疚。我們離開的每一隻雪團雀,都清楚你當初的決定是在為我們考慮,隻是今時不同往日。比起四散逃命,我們更希望迴到家中,為雪團雀族群的存活做出自己的一份努力。“朱朱父親說道。


    說完這句話後,朱朱父親的靈體開始消散。


    “既然如此,我便送你迴家。”胡桃雖說沒大聽懂它們說了什麽,但對中心意思了然於胸。


    這便是胡桃見到洄雲他們之前所經曆之事了。


    “鄭重介紹一下,我乃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與重雲這小子工作性質雖說不大相同,但本質是差不多的,他負責驅邪,我則主司往生送亡靈等事宜……總之,倒是你,你又是誰?為何無緣無故質問我的來意?”胡桃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通,然後故意反問洄雲道。


    “我是雪團雀的家主,洄雲。”這是洄雲第一次這麽鄭重其事地說出自己的新身份。


    “家主?堂主大人,我沒有聽錯吧?洄雲這孩子自己接下了家主的職責嗎?”阿寧從胡桃的帽中輕聲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語氣興奮地說道。


    “你幹脆再大聲一點,讓他也聽見你在為他開心好啦!”胡桃暗自在心中吐槽,麵色卻很擔心洄雲發現什麽異常。


    阿寧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興奮過了頭,很快便安靜下來。


    洄雲到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麵色如常。


    “這龍脊雪山雖說麵積廣闊,尋常人進來也多數是為了尋礦找藥材,可不會輕易來到這腹地之中,此地常年有暴風雪,甚至就在不久之前剛發生過。堂主冒著此等兇險來到這裏,我作為雪團雀家主,想必有詢問一番的必要吧?”洄雲繼續說道,他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讓人想要辯駁都難。


    “咳咳!你這番話,要不是懷疑我的身份,就是在懷疑我的品行。我的品行若有問題,方才重雲就不會如此尊敬我,我的身份若是有問題,你大可以在問問去過璃月港的人,他們多多少少可是見過我的。”胡桃連忙說道。


    白算子還沒等洄雲詢問便立刻答道:“別問我別問我,我雖說去過璃月港,多數時候也是為了騙吃騙喝在存活。自然對什麽往生堂不大了解。”


    “嗯……那麽對於往生堂,灰毛姐姐是否有了解?”洄雲問道。


    壓力給到了小雀這一邊,她看見胡桃緊張地衝自己使眼色。


    “額……據我所知,胡桃堂主的往生堂就在璃月港,主營的業務也確實跟葬禮一類相關……額……我送外賣的時候許是見過堂主的,不過並沒有太深的交集。”小雀說道。


    “既然小雀和重雲都這麽說了,我也沒有什麽理由懷疑你的身份。不過胡桃堂主不在璃月待著,為何跑到這龍脊雪山中?”洄雲問道。


    到問題的關鍵部分了,重雲和小雀都緊張地盯著胡桃,萬一叫洄雲察覺到阿寧的存在可就麻煩了。


    可是胡桃倒是不慌不忙,她麵色極為肅穆地從衣服內拿出一個珍貴的紫光檀質盒子,盒身雕有極精妙的花紋,且合以鳥類翅膀的紋路。


    她將盒子緩緩打開,露出裏麵的朱朱父親遺骸。


    “璃月七星不通世故,總攪我生意。我尋思著既然如此,不若周遊大陸獲取些儀式的靈感,這龍脊雪山不過是我路過的第一站罷了。怎知途中遇到了暴風雪,待我好不容易找尋到方向時,卻在山林附近看到了這隻雪團雀的遺骸。從它的傷口來看,並非自然死亡,我既然碰到此等怪事,自然要調查一番,於是便將它的靈體引了出來……”胡桃此後便將朱朱父親的話說了出來。


    若是想要說謊話不被人看穿,便要在假話中摻雜些真話,從洄雲的表情中,胡桃知道自己算是蒙混過關了。


    那麽說謊話的第二個步驟,便是有限地說出真相了。


    “動物的靈體不同於普通人,能夠維持的時間極有限度,加之它盤旋於雪山時便已經耗費了大量精力。在得到我的承諾後,很快便消散了……我必須實現對它的承諾。”胡桃說道。


    洄雲雖然對胡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仍有疑慮,但朱朱所請求他的也正是將自己父親的遺骸帶迴星熒洞窟。


    而從胡桃對待朱朱父親遺骸的肅穆態度來看,她並非撒謊。


    “我對雪山的地形並不熟悉,但一路以來的確一直在為它尋找它想要歸去的家。既然你是雪團雀家主,我想我也算是歪打正著,找對了人吧。”胡桃這句話倒也不假。


    “抱歉,近日雪山中並不太平,因此我才會對任何進入雪山的人多加留意,還望堂主不要介懷。”洄雲語氣真誠地說道,“能否請堂主正式主持朱朱父親的葬禮事宜,此恩雪團雀定當報答!”


    胡桃卻尋思,自己跟雪團雀一族莫不是有什麽神秘勾連,否則怎會三番四次與之產生聯係。


    “報恩的話先不必說,還是先將葬禮一事籌集了當再說吧。”胡桃揮了揮手說道。


    一旁的重雲小雀、白算子等三人現如今對胡桃隻有佩服的份兒。


    於是接下幾人的隊伍中,又增添了胡桃堂主。


    臨出發前,胡桃要求找來雪山中能找到的所有燈籠。


    托請雪兔的幫助,幾人分頭行動,很快便找到了幾隻燈籠,順帶將胡桃所需的紙紮也找了些許過來。


    為了不刺激到朱朱的母親,送靈儀式便隻讓朱朱參與,叮叮則陪伴在它身邊隨時照顧。


    胡桃鄭重地托著放有朱朱父親遺骸的木盒在雪地中前行,朱朱跟在她身旁,雙目發紅,它要送父親最後一程。


    而重雲、小雀,白算子和洄雲分別站至兩列,手中舉著燈籠,朝著星熒洞窟的方向而去。


    “快看那是什麽!”林間雪地翻動,兩隻膽小的雪貂冒出頭來,年紀小一點的這麽問道。


    “那是雪團雀的葬禮……說起來,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鄭重其事的葬禮了……雪團雀是個曆經苦難的種族啊。”年紀大一些的跟著迴答道。


    送葬的隊伍一路前行,即使遇到風雪嚴寒,也並未停歇。


    帽子中的阿寧悄聲對胡桃耳語道:“那孩子真的長大了……看看他現在,還真有幾番我當年的風範呢。”


    胡桃隻敢當做沒有聽見一般,眼睛卻看向滿臉肅穆的洄雲。


    不知什麽原因,洄雲讓她聯想到十多歲的自己,爺爺剛去世那會兒,她還是個不知世事的頑劣孩童,就這麽半知半解地接下了堂主之位,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


    爺爺,小胡桃如今又是否會讓您感到驕傲呢?


    這一路之上,妖邪亦或是詛咒皆沒有前來侵擾。


    像是不習慣如此的寂靜,叮叮問白算子道:“你說,為何從方才到現在,妖邪一直都悄聲無息,沒有出現過?”


    白算子長歎一口氣:“也許它們也需要片刻的喘息,不過我更傾向於認為,它們也在等待一場盛大的送葬儀式。”


    一旁的小雀聽後,表情略有鬆動,此前她為了隱藏身份,無法在母親離世時為她送葬。


    如今她在這片母親曾經徘徊,遺憾以及後悔的土地上,為雪團雀送葬,如果母親看到了,會是什麽想法呢?


    也許會無奈一笑道:“小雀啊,你這孩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她咬牙前行,必須走下去,走到一切都會迎來光芒的那一天。


    送葬隊伍抵達了星熒洞窟,在冰雪廊道中,胡桃表情肅穆道:“儀畢,生之意念已了,魂可歸鄉。”


    木劍燃起幽冥之火,將胡桃手中木盒焚燒殆盡,那空中飛起一隻雪團雀,留戀地在洞窟盤旋後,最終在朱朱麵前消散。


    “爸爸,從此以後,可以無所顧忌地自由高飛了。”朱朱雖痛苦,但最終它的語氣變得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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