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望舒客棧後,接下來的路程,首先需要經過整個歸離原地區,從雲來海附近借道至遁玉陵,再從層岩巨淵附近的采樵穀一路涉山而過。


    賽諾預計這段路程下來,最終他們到達須彌邊界的時間應該是一個多星期左右。


    現下他們連歸離原還沒有走出去,坐在淥華池的邊緣處,阿萊娜喝了一口水,但依舊覺得十分渴。


    將一頭蓬亂的長發綁起來,她在水麵倒影中打量自己。


    還是很容易被認出來啊,她出發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時間做什麽變裝易容之類的事。


    這會兒仔細考慮之後,她決定迅速行動起來,將隨身帶著的行李放到地上後,她開始埋頭翻找起來。


    “走吧,別耽擱太久。”賽諾看著忙碌的阿萊娜漠然道,她的速度太慢,“我處理的並不隻有你一個人的案子。”


    阿萊娜聽後,一雙綠眸望向他。


    這時賽諾才第一次認真打量她的麵孔,臉頰處的雀斑是沙漠人所獨有的,那是常年暴曬後才能生長出的痕跡。


    但她的膚色又很白,應是離開沙漠後的這些年養尊處優所致的。


    同是沙漠的子民,這阿萊娜卻更像一隻被豢養的金絲雀,一副驕縱肆意妄為的模樣。


    “不管你現在在想什麽,你想的都是錯的。這位高貴的賽諾大人。”阿萊娜認真地看著賽諾,另一手從行李裏翻找到剪刀。


    她將滿頭卷發放下,一手抓住,然後用剪刀毫不猶豫地剪下。


    賽諾詫異地看著她道:“你這是做什麽?”


    “反正不是為了躲避崇拜者。”阿萊娜斜睨了他一眼,然後用路上撿來的漆草果實均勻塗抹在頭發上,一頓忙活之後,阿萊娜淡紅色的頭發已經變成了璃月本地常見的黑色頭發。


    “你要不要也染一下?”阿萊娜手上拿著剩下的漆草指著賽諾的銀色頭發。


    “收拾完了就走,別說這麽多廢話。”賽諾不想再與她說話。


    阿萊娜倒也不在意,拍了拍手,將行李收拾好後,她站了起來。


    看著淥華池中層疊而下的水域,阿萊娜說道:“既然這裏隻有你我兩人,有些話若是不說出來,對你未免太不公平。”


    賽諾挑眉看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自己是教令院和青團雀的忌憚對象吧?”阿萊娜問道。


    賽諾頷首道:“自然,不過作為風紀官,被忌憚倒也屬於合理範疇吧。”


    阿萊娜歎了口氣:“你一定察覺到了不對勁,隻是不願意跟我說吧。也能理解,畢竟我也是青團雀嘛……但我相信你不難看出,我一直以來都在費盡全力想要逃脫吧?你找到的走私線索可都是我精心設置好的,不能被別人發現,還得不能太明顯,老實說,可真是花費了我好多心思。”


    “這麽說,你是打算坦白了?”賽諾說道,他知道離開望舒客棧後,他們之間會有這樣一番對話。


    阿萊娜既然費盡心思借他脫身,他便權當做個順水人情,隻是這人情要做到何種地步,還要看阿萊娜的誠意了。


    不過從青團雀的手裏轉移到風紀官的手裏,無論怎麽看都不算是個好買賣。


    “不算是什麽坦白,但你可以當做是我的良心發現。我很抱歉利用了你,但你是我能夠離開青團雀的唯一籌碼了。”阿萊娜說道。


    “走私的事情既然是你做的,就沒有利用一說。追查犯人本來就是我的職責。”賽諾抱肘說道。


    這麽說好像也有道理,阿萊娜想了想繼續說:“你來的時間不大對。”


    “什麽意思?”賽諾問道。


    “問你個問題,如果有人特別恨你,但又找不到你的把柄,你猜這人會怎麽做?”阿萊娜問。


    “一直等著,等到能找到把柄的那天。”賽諾沒什麽猶豫地迴答道。


    “或者製造把柄。我想說的是,無論是製造把柄還是找到把柄,從你帶我離開的那一刻,他們就沒打算讓你活著迴到須彌。”阿萊娜問道。


    賽諾斜睨向阿萊娜,顯然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教令院徇私舞弊案你還記得嗎?當時賢者們和青團雀私自聯合將所有學者背調一番,意圖鏟除所有有異心或不滿之人,這件案子經你調查後,阻斷了他們的計劃。”阿萊娜說道。


    “自然,同類案件不勝枚舉,他們因此記恨我也屬於人之常情。他們著手計劃鏟除我這種事也很容易理解。”賽諾對此似乎不甚在意。


    “喂,別一副那麽不在意的態度啊。你抓走了我,在璃月的行蹤自然就暴露了,這裏你可沒有別的幫手,你現在可以說是百分之百的孤立無援。”阿萊娜說道。


    賽諾刀尖將她往前推去:“你不就是現成的幫手麽?走吧,隻要我還活著,便會將你送迴須彌受審,不要以為你能夠……”


    賽諾話還沒說完,便感覺到頭腦一陣眩暈。


    他看向不遠處的阿萊娜,視野內已經變得模糊。


    他這時才想起來,一定數量的漆草雖說不至於中毒,但是被嗅覺靈敏的動物吸入後,往往會造成短時的昏迷。


    “我不可能迴須彌的!既然咱倆誰都說服不了誰,那麽在此分別是最好的辦法……”阿萊娜一邊說著一邊將賽諾拖向附近山崖下的洞穴中,方才她準備剪頭發的時候便發現了這裏。


    看著賽諾倒在洞穴中昏迷不醒的樣子,阿萊娜雖然心有愧疚,但還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總不至於真的殺了他吧,他可是須彌的大風紀官,隻要藥效過了,他自己應該能找到脫離的方法吧。


    而阿萊娜則朝著翠玦坡的方向走去,這一路山多陡峭,但藏身處多,她的計劃是從翠玦坡行至絕雲間,借道慶雲頂,到達奧藏山後,再一路去往沉玉穀。


    這個地方她曾從爾雀那裏聽說過,據說沉玉穀一帶常有神秘的大霧,人走入其中,總容易失去蹤跡。


    團雀信息網的有效性到了這裏也會大打折扣,這正是阿萊娜所希望的理想藏身之地。


    她一直覺得,隻要自己能堅持下去,隻要不被發現,總有一天,她可以真正迴到沙漠,真正開始自由的生活。


    但無論如何,肯定不是現在。


    這時團雀信息網發出亮光,盡管查看信息並不會暴露位置,但阿萊娜此刻仍舊有種不好的預感。


    “致同族。青團雀的首席歌者阿萊娜近日內於璃月境內望舒客棧中,被大風紀官賽諾俘走,前任歌者草寧大人思鬱成疾,竟自殺而亡。賽諾此人向來憎恨青團雀一族,做人做事手法極其歹毒。若有人提供其行蹤,或將其絞殺。青團雀將給予重金獎賞。”


    真是可惡,阿萊娜看著那刺眼的信息陷入極度的憤怒當中。


    明明事實不是這樣的,他們怎麽能這麽輕易地將母親大人的死亡栽贓到別人身上!


    阿萊娜很清楚,如果現在不走,她就會喪失最好的逃脫機會。


    可是,目前接收到消息的各類賞金團雀,盜寶團,江湖人士乃至賞金獵團的人應該都已經開始行動,畢竟青團雀開出的報酬相當誘人。


    若是賽諾因此被殺,恐怕會讓本就混亂的須彌喪失對於正義法治的信任吧。


    她之所以確信賽諾會找到自己,是因為在須彌時,她就曾聽到過無數關於大風紀官的讚譽。


    據說大風紀官素來的做事風格便是雷厲風行,絕不姑息有罪之人。


    沒有權力的鬥爭,也不執著於貪欲,大風紀官隻為事實和真相而查案。


    阿萊娜這麽想著,便咬了咬牙,索性又朝淥華池的方向走了迴去。


    果然進入這歸離原內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好在阿萊娜剛變了發型,衣著上也改成了璃月本地人的穿搭,因此並沒有人注意到她。


    阿萊娜朝著洞穴的方向走過去,可偏不湊巧,在洞穴附近剛好駐紮了一隊新來的賞金獵團,幾個獵人正在到處盤查。


    這麽下去,賽諾被發現是早晚的事兒。


    阿萊娜必須得想想辦法,她在地上隨手撿了些蘑菇,然後走到賞金獵團的據點處,作出一副局促的模樣。


    “誒!你是什麽人!”有獵人很快注意到她,語氣不善地驅逐道。


    “需要食物嗎?”阿萊娜指了指周圍的人和自己手上的蘑菇道,“需要食物我可以給你們送。”


    獵人嫌棄地看著她說道:“破蘑菇我們有手就能撿,不用不用。要是你有麵粉一類再來找我們!”


    “麵粉有的!”阿萊娜借機發揮,手指向不遠處的破敗房子,“很多麵粉,都在家裏,可以便宜賣給你們。”


    賞金獵團的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來的匆忙,的確很多食材沒有一並帶過來,加上這次也不知道會在此地待多長時間,若是能得到些食材,總比去很遠的地方買迴來要方便的多。


    “行吧,你那裏有的麵粉我們都要了,你全部搬過來吧!”為首的獵人說道。


    阿萊娜倒是沒有預料到這一層,要是她自己去搬,肯定就露餡了。


    “麵粉太多了,你們強壯一些,一起幫忙。”阿萊娜故意奉承道。


    對方倒是頗為受用,於是幾人一起跟在阿萊娜的身後朝著破敗房子的方向走了過去,阿萊娜見那洞穴附近的人員幾乎都走完了後,便開始醞釀計劃的第二階段。


    其實很多人對須彌歌劇都有一種錯誤的認知,那便是歌者隻能發出動聽的歌唱聲,其實不然,歌唱隻是一個歌者最基礎的功底。


    一個優秀的歌者有時候需得具備演繹萬物的本領,然而能做到的卻少之又少,這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是團雀。


    無論是猛獸的暴喝還是甲蟲的挖地之聲,阿萊娜都能將它們以惟妙惟肖的方式演繹出來。


    到了破敗房子的門口,阿萊娜說道:“裏麵髒,我先進去。”


    賞金獵團的幾人對這個看起來就是本地人的女孩兒完全沒有防備,見她先進去後也沒有任何異議。


    但很快他們就聽到很大的咀嚼聲響了起來,仿佛某種骨頭被嚼碎的聲音不斷從屋子裏麵傳來。


    幾人有些站不住了,問道:“怎麽一直不出來?”


    咀嚼聲更大了,期間夾雜著女孩兒的悶哼聲。


    房子內,阿萊娜迅速將蜘蛛網上糊上很多漆草,遠遠看起來很像是一個巨大的蜘蛛,緊接著她又將身上的一些物件散亂地丟到地上,自然鮮血也很有必要。


    她忍著痛劃傷胳膊,讓血液滴落到地板上,接下來就是等待了,她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藏了起來,嘴裏依舊發出咀嚼聲。


    賞金獵團的幾人踢門而入,卻見屋子裏根本就沒有什麽麵粉,到處都是蜘蛛網。


    其中最後麵的一處蜘蛛網有些怪異。


    一人定睛看過去,那上麵竟有一隻巨大的蜘蛛。


    地麵上全是鮮血和剛才那女孩兒身上散落的物件,幾人尖叫一聲,爭相逃竄而出。


    一直等他們跑遠,阿萊娜才停下咀嚼聲,她迅速走到門邊,看見那些賞金獵團的人已經跑到了很遠的地方後,她才朝著洞穴的位置跑了過去。


    等那些人恢複了理智後,一定會再次迴來這處屋子。


    到時候他們就會發現自己被耍了,阿萊娜得在這之前將賽諾帶走。


    到了洞穴口,她很快就看到賽諾銀色的頭發,他果然還沒有醒過來。


    阿萊娜做的第一件事是將賽諾的頭發用漆草染成黑色,他原來的樣子太過有辨識度,即便不是特意來找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就是那位被懸賞的大風紀官。


    之後阿萊娜將賽諾扶了起來,讓他靠向自己,然後一鼓作氣,將賽諾背了起來。


    沒想到他看似清瘦,實際上全身都是訓練過的痕跡。


    阿萊娜每一步都走的吃力極了。


    好不容易又迴到了翠玦坡的方向,從這裏開始一路往絕雲間過去,應該為懸賞而來的人數就會變少。


    畢竟所有人都認為大風紀官會馬不停蹄地趕迴須彌。


    隻要過了翠玦坡的方向就好,天色已經逐漸暗沉下來,黃昏已至。


    阿萊娜感覺脖間有些冰涼,轉過頭卻看賽諾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將刀尖指向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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