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另一邊正在客房內休息的卡帕,思來想去近來他總有種奇怪的預感。走在歸離原上時,這種預感尤為明顯。


    放到別人身上,奇怪的預感或許預示不詳或是倒黴,但對明論派的學子來說,這說明他的課題可能有了預想不到的進展。


    天黑之前他還有些時間,卡帕將隨身攜帶的包打開,從裏麵又拿出了幾個捕靈裝置,分別放置在千岩軍不常走動的隱秘位置後,這才頗為滿意的繼續趕路。


    沿著土路繼續往前走了一段時間後,卡帕隱約看到前方山坡的平坦地上有架起的鍋具。應該就是這裏沒錯了!


    在鍋具旁邊還有一個宿營地,這裏應該就是小雀落下行李的地方。卡帕迅速趕了過去,看見宿營地外麵堆放了不少貨物。


    沒想到小雀一個女孩子居然出門帶了這麽多東西,卡帕想也沒想,就將一堆貨物打包堆放好,然後一口氣背在身上朝著望舒客棧的方向往迴走。


    在他的身後,剛剛布置好的捕靈裝置散發出異常的光芒,半人半鬼的孩子遠遠注視他離開。


    “拿錯了,他拿錯了。”孩子低頭念叨道,但最終沒有跟上前去。


    望舒客棧內。


    小雀照著早上的方法來到平台區的貨物旁,又想拔些羽毛下來將貨物運上去。


    “拔了羽毛來打工,這種方法可太小眾了,喂,我說,你真要這麽做嗎?”小雀迴過頭去,見一女子用爽朗的語氣笑著說道。


    女子看起來極有氣勢,亞麻色長發被玄色發髻利落束起,一隻眼睛隱藏於發後,另一隻眸光呈絳紫色,正頗有興趣地打量她。


    小雀隻當這人說了玩笑話,畢竟活兒說到底還是自己幹,於是說道:“客人通道在那邊,您往那邊走就好。”


    卻見女子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彎下腰直接搬起貨物看著小雀說:“愣著幹什麽,帶路啊。”


    小雀三番四次推阻無效,也隻好由著女子幫了自己,將所有貨物摞放好後。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男子氣喘籲籲地跑到女子身邊說道:“大姐頭!你好歹等等我們啊,方才找了你半天。”


    “哈,是阿南啊,你們速度挺快的。就這麽大點地方,到處找找不就行了,用不著大驚小怪的。”大姐頭拍了拍手,又看向小雀,“不必道謝,舉手之勞罷了!”


    一句話將小雀剛準備說出口的給按了迴去。


    “對了,”大姐頭從阿南的口袋裏掏出幾個滾輪遞給小雀,“這些拿上,裝在貨物下方就能減輕不少負擔,羽毛這麽好看,要是都給拔禿了可太可惜咯。”


    大姐頭衝她眨了眨眼,小雀趁這機會道:“謝謝!嗯……大姐頭!”


    “喂,光謝謝可不行,大姐頭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叫的,這可是我們南十字艦隊的領頭,北鬥大姐頭!這些滾輪你得照價給我錢的。”阿南不滿道,也不知道大姐頭這隨心所欲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一改,這些滾輪可是他好不容易從鎖國的稻妻買來的。


    “我說送了就是送了!我說你,也把你那身匪氣收一收,這又不是在海上,行了,這滾輪改日我再幫你買迴來就是,下去喝酒!”大姐頭手一揮,要小雀別當迴事。便帶著南哥朝樓下走了去。


    這大姐頭性情實屬豪爽,哪怕是在璃月港也極為少見。小雀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手上拿著滾輪,心裏頓時生起一股暖意。


    忙碌了一整天,終於到了晚餐收餐的時間,漫長的工時終於結束了。到了晚餐時間段,小雀已經逐漸能對工作上手了,連切菜速度也快了不少,但還有不少進步空間就是了。


    多虧四兒的幫助,後廚也不再隻有言笑的發脾氣和咒罵聲。


    到了下班時間,小雀獨自捧著餐盤坐在觀景台的角落裏,看著觀景台外的原野沐浴在昏黃之中,心緒又逐漸恢複了平靜,看來還是能繼續待下去,白天的話說早了。她跟望舒客棧的緣分應該還不止於此。


    做完收尾工作,並跟言笑對接好第二天的菜單之後,夜晚已經悄然降臨。除了值夜的夥計,基本所有人都下班了。


    小雀找機會洗了個澡,忙碌了一整天,這會兒才想起行李還沒有拿迴來。她打開窗戶,入夜之後除了客棧內的燈光,其餘地方一片漆黑。


    小雀心裏雖打起退堂鼓,但第二天又會很忙碌,實在耽誤不起,隻有趁現在了。


    她這麽想著,便起身出了門,過了大平台之後,燈光能照到的範圍開始逐漸縮小。


    雖然出門的時候非常確定自己是在往歸離原的方向走,但到了黑暗處,方向感開始喪失,她反倒開始不確定了。


    “嘶……嘶……嘶”進入黑暗之中,一種奇怪的聲音開始順著她的耳朵爬行,似在腦髓中被剮蹭一般難受。


    她察覺到不對勁,轉頭看向望舒客棧的位置,此刻已經離自己有一段距離。但不管她怎麽挪動步子,都沒有辦法行走。這裏不像是歸離原,或者說她還遠遠沒有到達歸離原。


    “嘶……嘶嘶”聲音越來越近了,像是緊貼著草地滑行而過,正繞成一個圓圈,將她緊緊圍攏住。


    那是蛇,正在進入捕獵狀態的蛇。


    恐懼將她攥緊,絲毫動彈不得。不該半夜出門的,連續兩個夜晚都發生這樣的事,小雀欲哭無淚,又暗自抱怨起自己不長記性,此刻她能感覺到身體即將進入僵直狀態。


    “別動。”一陣微風拂過,有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如薄荷般沁涼的氣息與那聲音同時而至,縈繞於她周身。


    “魈……”小雀輕聲念出那個字眼。


    “閉上眼睛,不要讓它們看見你。”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但氣息已經不穩。


    小雀絲毫不敢動彈,要是尋常魔物也就罷了,但那是蛇,那可是所有雀類的天敵。


    “嘶……嘶嘶嘶嘶嘶”她能感覺到它們正在她的近處滑動,也許再過一會兒,它們就會順著她的腿爬上來。


    那不是普通的幾條蛇那麽簡單,附近應該有數量極多的蛇群正在向他們靠攏。


    她聽到魈費力的喘氣聲,從位置上判斷,他似乎將自己擋在了後麵。


    “你是不是受傷了?”小雀輕聲問道。


    “我的氣息消失後,它們就會散開……再等一會兒。”他喘的更加費力了。


    等他的氣息消失,可隻有人死了氣息才會消失啊。小雀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她不能讓他這麽做。


    一定會有辦法的,她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快想想辦法吧。


    孢粉,她想起昨天在原野上收集蘑菇時,曾采集了不少孢粉帶在身邊。為的就是防止毒蟲蛇類靠近,這種氣味特殊的孢粉能將蛇群引開。


    她冷靜下來,將手緩慢伸到口袋裏去。蛇群聽到聲響,開始進一步朝她靠近。


    “說了別動!”她聽到魈虛弱的聲音。


    小雀已經摸到了口袋裏的孢粉。


    “我不會把你留在這裏,相信我。”說完這句話,小雀睜開眼,將手中的孢粉揚起,眼前的一幕令她極為恐懼,那蛇群並非普通的蛇,均是黑鱗紅眼,呈現出發狂之態來,數量遠比她想象的更多。


    魈站在她正前方的位置,已經渾身血汙半跪在地,青黑色煙霧籠罩於他周身,麵上的獠牙儺麵青光減淡,他的氣息正在消失。


    小雀擋住魈,以孢粉畫圈將兩人圍攏起來。為了將孢粉的氣息散的更遠,她抑製住心中的恐懼,將羽毛又拔下來幾根,裹挾孢粉後,將羽毛散了出去。


    孢粉的氣息似乎掩蓋了魈的氣息,黑蛇嗅到後開始紛紛後退。


    就是現在,小雀將魈扶起來,然後將他的麵具輕輕摘下,那張記憶中的麵孔清晰呈現在她麵前,她扶著他朝著望舒客棧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不能接觸到人,你也一樣。”魈說道。


    小雀還沒從剛才的驚恐狀態中緩解過來,魈的話她一時半會兒也無法理解,便說道:“知道了,你先閉上嘴歇息會兒。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不是為了把你隨便丟在路上等死的。”


    話雖然這麽說,小雀還是繞過客棧的前門處,將魈一路扶上樓梯,送迴了自己的房間。


    或許是小雀的話起了作用,魈在小雀的房間角落終於閉上眼睛,昏迷了過去。小雀打來熱水,又將昨夜救助卡帕時看到的傷藥和包紮帶找了出來,幸好此刻已經是深夜,沒人看到她的這些舉動。


    將毛巾擰好水一一擦拭他身上的血汙後,小雀開始做起一些簡單的包紮。為了不驚醒他,做完眼前這一切流程之後,小雀給他蓋上了被子,接著便輕手輕腳隱去了燈光。


    在薄荷般清涼的氣息中,小雀也沉沉睡去。


    當望舒客棧迎來第一道清晨的光線時,小雀也立刻醒了過來。她急忙查看角落中魈的情況,他仍舊閉著眼睛,臉色雖然蒼白,但看起來狀態已經好了很多。


    睡夢中的魈少了兩年前的距離感,青色發絲擋住他的眼角,他雙拳緊握,似乎在睡夢中也是一副警戒狀態。


    “你就是那位護得荻花洲一帶安寧的仙人嗎?”小雀輕聲自言自語道。


    但目前還是不要吵醒他為好,小雀起身離去,在她關上門的瞬間,魈也緩緩睜開了雙眼,眸中對周圍的環境似有困惑,但很快又變得冷漠。


    早起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樓下搬運新的食材,有了昨天那位叫做北鬥的大姐頭給的滾輪,小雀幹活的速度快了許多。


    不料剛搬運到第二趟,平台區卻傳來吵鬧聲。小雀順著聲音看過去,沒想到竟是卡帕和一堆貨物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進退兩難。


    其中一人還是昨天才見過的阿南。


    “我說了多少遍了,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你們的!”卡帕鋥紅了臉說道。


    “我們的貨物上麵都有南十字標識,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別抵賴了,要是不想到七星那裏去,就把剩下的貨物交出來,不然別逼我們對你用私刑。”阿南惡狠狠道。


    “我就隻帶走了這些,哎呀,我真以為是行李!”卡帕聽到私刑兩字顯然開始害怕了。


    目光接觸到小雀後,他大喊道:“小雀姑娘,你來解釋一下!我昨天的確是幫你去找行李了。”


    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小雀急忙走了過去,阿南見是她,哼笑道:“又是你,今天大姐頭不在。我們這幫人可不講禮貌。”


    “幾位聽我解釋一下。”小雀試圖讓他們聽自己說話。


    阿南雙手抱肘,一副頗不在意的神情,但還是示意周圍幾人停了下來。


    “我昨夜確實將行李落在歸離原中這件事告訴過卡帕先生。他是須彌教令院的學者,教令院非常注重個人德行,要是做了偷竊這種事,不但會被取消學者資格,還會被須彌冠上偷盜者的標識。何況他這麽明目張膽的將貨物直接放到平台區,也不像是竊賊會幹的出來的事……”小雀試圖解釋道。


    “小雀姑娘的意思是,這樣做會因小失大,不像是教令院的學者能做得出來的事吧?”說話的人從不遠處的水車前走了過來。


    少年武士銀發束做短辮置於腦後,身著灰色質地武士服,一層振袖垂於身後,腰間係著一片楓葉,或者說在他的衣服紋飾中,楓葉的標識隨處可見。


    “正是如此。”小雀點頭道。


    “嗯……不過……”銀發少年思忖道,“我們一路從歸離原中過來,並未見過姑娘的行李。”


    小雀想起夜晚見過的那個孩子。


    “我的確是將行李落在歸離原中,可否讓我將前晚的遭遇詳細告訴你,之後再做定奪也不遲。”小雀看著少年武士目光誠懇道。


    “萬葉!別跟他們細說了,這兩人分明就是一夥的!都抓了去,審問一晚上自然什麽都說了!”阿南惱怒道。


    叫做萬葉的少年武士到沒有受到阿南的影響,隻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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