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陽宿不想動用自己的國庫,裝模作樣的和裴遇在早朝的時候一唱一和,最後由不缺錢的幾個大臣掏了大半的費用。


    這次一共籌到了七千萬兩白銀。


    這些白銀用於賑災勉強夠了,這其中隻要沒有人在中間貪墨,安置難民幫助百姓重建家園是綽綽有餘的。


    但,想想也知道這些錢不可能完全到得了百姓的手中。


    裴遇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向皇上請旨賑災。


    大皇子和三皇子自然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前段時間就聽聞裴將軍讓部下大量購入糧食,裴將軍,不知道你是有什麽別的打算?”


    購入糧食這個事情並不值得說。


    但裴遇是是將軍,裴家軍又如同裴遇私兵一般,白陽宿到現在都沒有收迴裴遇手中的兵符已經讓他寢食難安了。


    這關口,但凡將白陽宿這個皇帝放在眼裏,裴遇都應該規規矩矩夾著尾巴縮在裴府不要有任何異動。


    可裴遇不但對盛京這些官員的動向了如指掌,還在前段時間大張旗鼓買入大量的糧食,仿佛一種示威,告訴白陽宿,他裴遇沒將他這個九五之尊放在眼裏。


    原本解決了賑災銀心情還不錯的白陽宿聽到大皇子對裴遇的質問,臉色一下子便陰沉了下去。


    饒有興致地俯視站在下麵一臉恭敬的裴遇,白陽宿唇角掛著溫和的笑意,眼神卻冰冷似鐵。


    裴遇朝著大皇子恭敬迴話:“大皇子有所不知,邊疆戰事雖說稍稍平息了一點,蠻夷宵小卻依舊對我們大昌虎視眈眈。冬月的時候天氣已經很寒冷了,在盛京天氣不好,邊疆天氣隻會更加惡劣。”


    “蠻夷之地不如我們大昌富庶,臣觀今年冬天天氣怕是不會讓蠻夷好過,他們一旦缺衣少食,很有可能會撕毀休戰盟約突襲邊關。臣不得不做打算。”


    金尊玉貴的大皇子想要兵權也關心戰事,隻是沒有親自上過戰場,自然不明白邊關緊張的局勢,裴遇這麽一解釋,觸及到了他不了解的區域,一時之間,讓他找不到任何話來迴應。


    大皇子沉默了,三皇子卻找到了漏洞。


    “裴將軍真不愧是我大昌的棟梁,隻是裴將軍好不容易迴京述職,父皇心疼你以及裴家這些年為保護我大昌做的貢獻,特許裴將軍好好在京中休息。如今是我們做得不好,竟然讓裴將軍休息的時候還要操心邊關。”


    裴遇說是述職,實際上是被軟禁。


    一個被軟禁的臣子不好好夾著尾巴做人,整天想著搗鼓自己的軍隊,說沒有不軌之心,狗都不信。


    其他大臣都站在一邊看戲。


    三皇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裴遇要是真的沒有不軌之心,這個時候就應該懂事點將手中的事宜移交給聖上,讓聖上去定奪。


    大出血的幾個大人紛紛出言說三皇子說的是。


    “裴大人,你說你,既然都迴京了,這些年在邊境辛苦了,這個時候就好好休息唄,何必還要凸操那閑心。”


    “雖說裴大人是行軍打仗的一把好手,我泱泱大昌又不是隻有裴將軍一個人,既然聖上有心讓裴大人好好享受享受盛京的生活,裴大人還是趁早歇息歇息吧。”


    “哎~何大人,您是不知道,這大昌沒了裴大人,就像我等失了孔聖人,大昌啊,沒有一刻離得開裴大人啊。”


    這個時候,對手被拿住了短處,自然是怎麽捅刀子痛就怎麽往死裏捅。


    幾個大人七嘴八舌,裴遇全程麵帶微笑,等著他們說完,才道:“三皇子和幾位大人所言極是。”


    此話一出,別說是和裴遇站在一起的大皇子三皇子和大臣們,就是坐在上麵的白陽宿都變了臉色,身子坐正,帶著幾分期待緊緊盯著裴遇。


    “裴家軍雖然叫做裴家軍,卻從來都不是裴家的。這一點臣心中十分清楚。”裴遇不緊不慢地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這些年帶著裴家軍駐守邊境,不過是替忙碌朝事脫不開身的聖上管理這些人罷了。”


    “若是聖上想要禦駕親征,臣自然是十分高興的。相信邊關的戰士在聖上的激勵下,一定更加驍勇,一舉拿下那些蠻夷之地也不過彈指之間、輕而易舉。”


    “裴大人這話說得。”柯大人聽聞這話立刻反駁:“裴大人若是卸下重任,朝中也不是無人可用,何須陛下禦駕親征?”


    “哦?”裴遇十分苦惱,皺起了眉頭:“可是先皇有過遺詔,若非帝王禦駕親征,裴家軍永不易主。”


    他抬起頭,笑容淡而冷:“這可如何是好啊皇上。”


    白陽宿的笑凝固在唇角,臉色一瞬間十分難看,眼神更是陰鷙非常,陰冷無比,落在裴遇身上。


    若是他的眼神能殺人,裴遇毫不懷疑,此時自己已經慘死朝堂。


    可惜。


    無論多兇惡的眼神,都不會對裴遇產生實質性的傷害。


    他迴視過去,目光十分坦蕩。


    坦蕩到白陽宿胸口劇烈起伏。


    在他眼裏,這是裴遇在釋放信號——他在明晃晃告訴他,他不裝了,他攤牌了。


    偏偏這個節點,白陽宿還不敢將裴遇怎麽樣。


    正如裴遇所說,今年雪災嚴重,蠻夷那邊向來苦寒,大昌這麽大的雪,蠻夷那邊的受災情況隻會更加嚴重。


    這個時候,邊關那邊隨時都會有異變。


    蠻夷向來不是什麽守信用的人,若是年景好,他們也要休養生息,還能有片刻和平,如今他們遇上糧食短缺,隻怕才和平幾個月的邊關隨時都會重新陷入戰火之中。


    那個時候,隻有裴遇能夠抵擋一二。


    思索間,白陽宿不得不將這口難以下咽的氣吞下。


    他不但這個時候要吞下這口氣,還要告訴白寄離暫時停止刺殺裴遇的計劃。


    不然邊關出了變故,整個盛京都很有可能會淪陷。


    拳頭在思考間一點點攥緊,白陽宿麵寒如冰,如同外麵瓢潑的大雪。


    醞釀了一下,才露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朕知道裴家一門忠烈,邊疆交由裴愛卿朕最是放心,裴愛卿放手去做便是,若是遇到什麽困難,盡管說來,朕都替你解決!”


    “謝皇上。”


    眾人傻眼,圍觀劍拔弩張的削軍權就這樣變成了過家家,一時之間臉色變換如同變戲法一般,好看的很。


    裴遇不是什麽會收斂的人,更何況剛剛還被人欺負到了跟前,白陽宿說要給他解決困難,此時正為軍餉犯愁的他自然不會放過。


    “臣倒是有一個小事,本來不欲用來打擾皇上,卻沒想到皇上如此體恤那些在邊關的將士們,臣為他們能遇到皇上這樣的聖明之主高興。”


    “皇上這樣關心我們臣下,做臣子的怎麽能不和聖上心連心呢?年關戶部的大人們太忙了,導致這軍餉脫了將近兩月有餘。邊關的戰士們都是吃慣了苦的,這軍餉一時半會兒下不來他們也能堅持。”


    “可如今逢上大雪,戰士們缺衣少食,棉衣也急需更換加厚,這軍餉載拖著,臣怕軍心動搖啊皇上。”


    手骨節發出清脆的響聲,白陽宿的隱忍在這一刻完全維持不住。


    對著裴遇不能發火,對著戶部尚書鄭大人還不能嗎?


    陰冷的眼神剛一落在鄭大人身上,鄭大人就撲通一下跪了下來,落地聲在木地板上響起一聲格外厚重的悶響,炸在眾人的耳邊,將原本就寂靜的朝堂變得針落可聞。


    拖軍餉這個事情是白陽宿明示鄭大人做的。


    此時裴遇要清算這個事情,白陽宿要穩住裴遇,這個鍋自然要扣在鄭大人的身上。


    白陽宿怒道:“鄭愛卿,可有此事?”


    鄭大人能說沒有?


    他隻能“梆梆”磕頭十分惶恐地表示:“確,確如裴大人所言,戶部將近年關,很多事情堆積,臣將這件事情吩咐了下去,卻不知道卡在了哪個環節,竟讓軍餉拖了這麽久。是臣辦事不利,請皇上懲罰!”


    “放肆!”白陽宿怒拍龍椅:“朕養你們這幫酒囊飯袋是幹什麽吃的!軍餉有多重要要朕和你們說嗎?朕隻是一刻沒有注意,你們便出了這麽大的紕漏。真是該死!”


    他到底是說誰該死也不知道,鄭大人卻實實在在惶恐就是了。


    鄭大人不住磕頭:“是臣罪該萬死,請皇上息怒。”


    裴遇道:“皇上,戶部年關忙碌可以理解,邊關此時有臣的部下前段時間購置的糧草,堅持十幾日不成問題,隻要在這最後期限將軍餉補足發放出去便可。”


    他出頭說和,順便將自己前段時間大量屯糧幹什麽過了明路,一時之間將所有人都堵住了。


    白陽宿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瑪德!


    裴遇這個狗東西!


    他原本還想讓裴遇將他購置的那批糧食用來賑災的,現在他是不能開這個口了。


    視線轉到大皇子和三皇子身上,白陽宿怒視這兩個草包。


    想要對付裴遇,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他在龍椅上坐了這麽多年,也隻是將裴遇拿到眼皮子底下暗地裏做小動作,這兩人非要正麵和裴遇對著幹,讓他一下子賠了夫人又折兵!


    大皇子和三皇子瞧見自家父皇的眼神,紛紛知道自己好心辦壞事,頓時往後退不敢吭聲。


    白陽宿狠狠道:“鄭愛卿還跪在地上幹什麽?地上涼,別跪出什麽毛病來。下朝後按照裴愛卿說的,抓緊時間將軍餉發放到位,千萬不能讓邊疆的戰士們過不好冬天。”


    畢竟,距離他們賣命的時候不會太遠!


    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軍心動搖得不償失。


    “至於賑災一事。”他眯著眼睛,煩不勝煩:“戶部鄭大人忙軍餉的事情,主理便由……”眼神掃過下首,停留在從始至終一直安安靜靜站在最前麵的輔國公身上:“便由輔國公主理賑災事宜,戶部張愛卿與羅愛卿從旁協助。”


    “……京城郊外賑災及城內受災區,裴愛卿主理,五城兵馬司王愛卿全力配合治安管理。”


    被點到名的趕緊上前跪下謝恩。


    原本應該主理這件事情的鄭大人失去了主理人的地位也不敢吭聲。


    本來覺得這肥差一定是自己囊中之物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直接傻眼了,欲言,見白陽宿山雨欲來風滿樓,隻好止住。


    散朝後,眾人往外走,大雪之中,仍然抵擋不住大臣們擠眉弄眼。


    好一場酣暢淋漓的朝會。


    原本以為沒他們什麽事情,結果好幾個大臣大出血,其他大臣也都七七八八捐了銀子衣物糧食。


    原本以為裴遇受到皇子大臣兩麵夾擊,又有個不大不小的把柄在手,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沒想到他不但啥事沒有,還催到了軍餉。不但催到了軍餉,還成了盛京賑災的主理人。


    好家夥啊。


    他們直唿好家夥。


    這莽夫腦袋不簡單啊,原來之前窩囊的樣子都是偽裝的啊。


    當然,在這場朝會當中,一些機靈的,還嗅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縱使因為蠻夷虎視眈眈,聖上一時半會兒不敢再動裴遇,可雪災終會過去,邊關戰事總有結束的時候。裴遇就不怕聖上秋後算賬?”


    劉府裏,刑部尚書劉不問和萬珍舉棋對弈,萬珍落下一子:“劉大人,我不過一個小小編修,隻想寫寫我的書,連朝會都去不了,朝中許多大事,我實在是知之甚少,怕是給不了什麽真知灼見。”


    劉不問摸著自己的美髯,眼神流轉間落在黑白相間的棋盤上:“允濟啊允濟,你我同窗多年,我還不知道你?”


    “從前你說這官場你不適應,要在翰林苑修一輩子書。晃眼間,半輩子已經過去了,你難道真的甘心?”


    執黑子的萬珍將棋子落在棋盤上,堵住一處缺口:“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我對如今吃吃好吃的美食、寫寫好玩的文章的生活很滿意。”


    “這次雪災,聽說你捐了一百萬兩白銀。”


    劉不問哼笑了聲:“你就算再有錢,這一百萬兩也不是說能拿就拿的出來的。”


    “一百萬兩而已,若是能救幾條人命,多少錢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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