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蘭花查出有孕兩月。


    王滿銀高興壞了,他的貓蛋來啦!


    曾經他混球沒關心過妻子懷孕辛苦,也沒注意到過女兒從出生到成長。


    現在他一定要好好補償妻女。


    樂壞的他煮了一籃子雞蛋,提著雞蛋滿村走,誰要說聲“恭喜”,馬上塞對方一個或是兩個雞蛋。


    村裏人都以為王銀滿傻了。


    孫玉厚:……倒不知他這樣“癲”,不過雞蛋是他的,他愛咋咋。


    孫家兄弟:姐夫很好,就不嫌他敗家了。


    孫母雖然心疼他敗家,但和孫玉厚想的一樣,敗家就敗家吧。


    有眼氣的人故意說酸話:“滿銀,要是你老婆生個女兒你還樂不?”


    聽到這話王滿銀眼睛一瞪:“你說的是啥話?你重男輕女可別拉上我!女兒咋了,女兒兒子都一樣,我老王家的女兒比你家兒子還有出息哩!”


    哼,他的貓蛋那麽優秀——就算隻是普通女孩子,他也疼!


    那是他的女兒!


    王滿銀還搬出大領導“婦女能頂半天邊”,這下沒人再敢拿兒子女兒說嘴。


    “爹,咱可說好了啊,第一個孩子跟著我姓,以後的孩子和蘭花姓。”


    王滿銀迴到家,才想起還沒和老丈人說過這事兒。


    孫玉厚捏緊煙杆,看樣子想給他幾下。


    他瞪著王滿銀不滿道:“我家不興這種事!孩子該隨姓就和誰姓!”


    都什麽時代了,他是那種滿腦子舊思想的人嗎?!


    王滿銀嘿嘿一笑沒吭氣,卻打定主意以後狗蛋姓孫。


    孫家不缺孫子,可他還是認為應該這樣做。


    如果狗蛋以後長大了要改姓,他也隨他。


    姓啥不是他的兒?


    蘭花孕期被照顧得很好,整個人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人變胖了(是正常體重),皮膚變好了,手上的老繭也在王滿銀各種護手品的保養下沒了老繭,白白.嫩嫩的和城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子一樣。


    王滿銀更是像對眼珠子似的對她,她要喝水都不讓她自己倒,顛顛倒了捧在她嘴邊。


    蘭花哭笑不得:“哪有這麽金貴了?我媽快生我的時候還在地頭幹活呢!”


    “那時沒那條件!現在有條件了人,你就隻管安安心心養胎。”


    “可是醫生說了,我也得適量運動。”


    “行哩,我陪你。”


    少平和蘭香搬到他們隔壁的窯洞住了。


    少安和少平一窯,蘭香單獨一個窯。


    王滿銀用的理由是:你們姐懷孕了,我馬上要去外省出差,你們搬迴家住也好照顧你們姐。再說了,窯洞不住人沒人氣敗得快,你們先住了“充充人氣”,以後你們外甥更健康。


    孫家兄妹心裏知道這是姐夫照顧他們,商量後答應了。


    姐夫也是為他們好哩,都是一家人何必太見外?


    以後他們有出息了,一定會報答姐姐姐夫。


    王滿銀說出差是真的。


    現在他是“頗有名氣”的發明家,搞出來的一些東西出口賺了不少外匯。


    不僅是縣裏重視,省裏也重視。


    偏他無論都不願意離開雙水村,隻能“哪裏需要哪裏搬”。


    孫家也因此受到不少照顧。


    十八歲的少安,原本會在明年成為二隊隊長。


    但現在他得到夜校學習名額,學習一年後會直接分配到x廠上班。


    王滿銀知道後,大手一揮給孫少安買了輛新二八大杠,方便他學校家裏往返。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蘭花在71年正月末,在縣醫院生下大胖閨女。


    王滿銀樂得見牙不見眼,看過媳婦後抱著女兒不撒手。


    他的乖乖貓蛋呀!


    跟著到醫院的孫玉厚兩口子,以及孫少平、蘭香看王滿銀女兒奴的樣子也高興。(孫少安在夜校沒來得及趕過來)


    孫玉厚兩口子原本還有些擔心他不喜歡女兒,現在放心了。


    孫家兄妹也是同樣想法,同時也歡喜他們當了舅舅、小姨。


    “哥,她真小。”


    “你小時候也這麽小。”


    孫母樂嗬嗬道:“不小了,她足有七斤半呢!蘭香生下來才五斤。”


    在王滿銀的堅持下,蘭花在醫院住了五天才出院迴家坐月子。


    哦喲,蘭花和她閨女在醫院裏那是同房人羨慕的對象哩。


    蘭花一日三餐,啊不,是一日多餐,不是紅糖雞蛋,就是雞魚肉蹄膀,整個房間(不想寫病房)時刻都飄著香味。


    小小的孩子穿的不是她舅舅、小姨的舊衣,全都是王滿銀早準備好、洗過好幾水柔軟的新棉布衣服。


    大紅色、淺紅色的繈褓羨煞多少人。


    等蘭花穿得嚴嚴實實,由孫母扶著離開(出院),房間裏的人都鬆了口氣:


    終於不會用再被香味兒饞了!


    注:蘭花可不是聖母,王滿銀更不是,他給他媳婦的好吃的,才不會分給別人呢。


    王滿銀抱著閨女在前“開路”,時不時側頭看眼嶽母扶著的妻子傻笑一下。


    他們上了王滿銀特地從某個領導那兒借來的吉普車。


    開車的是少安。


    男人就沒不喜歡車滴!


    少安在夜校學習小半年時間,人脈拓展了一大圈(這種夜校不是掃盲的那種,得有關係才能進,相當於度金,小夥伴們懂的)


    他年紀不大,為人處事方麵卻很老道,再加上王滿銀的投資條件也不差,很快就融入到圈子裏。


    學車不是王銀滿安排的,是他自個兒倒飭著學滴。


    吉普進村引起轟動。


    哈呀,孫家都坐上了幹部車?


    開車的還是孫家大小子!


    他家是要發了呀。


    王滿銀才不管別人呢,老婆孩子熱炕頭,人生理想已實現。


    “爹,孩子小名叫貓蛋。”


    “嗯。”


    孫玉厚沒反對,賤名好養活。


    “爹的貓蛋,快快長大,爹給你買好吃的!買漂亮衣服!”


    瞅著女婿抱著孫女樂嗬嗬的樣子,孫玉厚沉默著離開他家窯洞。


    沒眼看!


    轉頭迴到自家窯,“孩他媽,蘭花這幾天肉吃多了,你蒸個蛋讓她換換口味。”


    哈呀,有朝一日他居然會說肉吃多了要換口味!


    孫玉厚老母親坐在炕上笑眯眯看著孫母忙活。


    她家四代同堂了哩!


    老祖母近兩年來身體好了很多,天不冷的時候能拄著拐下炕溜溜,眼睛和耳朵都好了很多,能正常和人交流。


    孫母給蘭花送蛋羹時,老祖母拄著拐跟著去看孫女和重孫女。


    貓蛋滿月時王滿銀高高興興給她上戶口,貓蛋大名叫“王淩雲”。


    樂嗬的生活繼續,五月,少安夜校畢業,沒按原定計劃進x廠,而是去了地委給某位領導當司機。


    這可是肥差!


    還是體製內的肥差!


    可以這樣說,他跟著的領導隻要安穩,他熬資曆以後都能到某個地方當一把手。


    少安不僅處事老道,他還有闖勁。


    這個年輕人是被束縛的猛虎,一旦束縛解開,必能一飛衝天。


    王滿銀樂嗬嗬看著少安成長,嘿嘿,他的投資沒白費哩。


    他越有出息,他的孩子靠山就越多越強。


    這天少安輪休,他準備給家裏買些東西迴家看看。


    工作後他大多數時間都住宿舍,差不多一個月才迴家一趟。


    “少安哥!”


    脆生生的聲音帶著驚喜。


    “潤葉!”


    少安一迴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衣的女孩子衝他笑,正是他兒時最要好的夥伴潤葉。


    “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來找我?吃飯了嗎?”


    潤葉笑著朝少安走去,她還不知道他已經在地委上班兩個月的事。


    “吃過了哩。”


    少安抓抓頭,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有點不敢看潤葉。


    一看她,他的心就“怦怦怦”跳得飛快。


    二十歲的大小夥子,在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女孩子麵前似乎都不知道手腳該怎麽放。


    明明他們小時候形影不離,是最好的夥伴呀,他們之間很熟悉的呀。


    “你還沒說你啥時來的,為什麽不來找我。走,去我宿舍坐會兒!”


    潤葉看少安的眼裏盡是光,這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呀。


    少安的些局促跟著潤葉去了她的宿舍。(單人宿舍)


    兒時最好的夥伴重逢,有說不完的話。


    一來二去,潤葉等不到少安表白,一次約他出來後直接了當問他:“少安哥,我想和你在一起。你願意嗎?”


    少安:……我那無處安放的大手,咋就這麽快攬住她的腰呢?


    王滿銀知道少安和潤葉處對象後驚得合不攏嘴。


    他們怎麽整一塊兒去了?!


    他記得,少安娶的是他二媽家那邊的女子,潤葉嫁的是她二媽上級的兒子來著。


    不過他並沒有想著幹預,在少安帶潤葉迴家吃飯的時候,他清楚看到少安看潤葉的眼神,和他看他的蘭花花眼神是一樣的。


    潤葉看少安的眼神也是一模一樣。


    王滿銀很不厚道的迴憶了下少安看秀蓮的眼神,怎麽說呢,關心有,感情也有,但是濃烈的愛——指的是少男少女情愛的愛——少了幾分。


    【敢情他們曾有過一段啊!】


    他不知道,少安和潤葉上輩子並沒有“有過一段”,少安就沒迴應過潤葉。


    現在嘛,“錢是人的膽”!


    少安有體麵的工作,還是有前途的工作,又有他這個在大佬麵前都掛了號的姐夫,不會因為家境一爛包自卑而不敢迴應潤葉。


    雖然潤葉她爹仍是反對,這位打心眼裏就瞧不上孫家,哪怕現在孫家有有出息的女婿和兒子。


    他認為他的女兒能嫁得更好,不應該嫁給他瞧不上的有出息但不一定前途無量的孫家大小子。


    但是潤葉也是個倔性子!


    她認準了少安就非他不嫁。


    上輩子如果少安迴應她,這個勇敢的女孩子估計應該是能和她愛的人在一起的。


    當然,在一起後日子怎麽樣,壓力大不大那就不知道了。


    少安不是沒有擔當的人,他不會讓潤葉一個人承擔壓力。


    總之他最後讓潤葉她爸認了他這個女婿。


    中間還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少安還沒有讓潤葉她爸鬆口前,李向前認識了潤葉並對她一見鍾情,對潤葉開展強烈追求。


    潤葉都對他說得很清楚了,她有對象,李向前卻不死心。


    在一次李向前又去找潤葉時正好讓少安撞見,少安一看這還得了?


    西北錘王瞬間上線,掄起鐵拳狂揍了李向前一頓。


    俗話說“打了小的來老的”,李母護短去找潤葉二媽的麻煩。


    王滿銀也護短啊!


    這是他大舅子!


    就你會搖人?


    咱也會啊!


    咱搖的人比你這個衛生部的更厲害!


    當然也比李向前老爹更厲害。


    李母沒想到孫少安後台這麽硬,趕緊的、麻溜的帶著兒子去給潤葉道歉,又請潤葉給孫少安轉達歉意。


    最後押著李向前向潤葉保證,他再也不會來煩潤葉。


    事後少安請王滿銀喝酒道謝。


    “嘿,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客氣話!啥時候喝你們的喜酒啊?”


    “快了,快了。”


    少安不喝酒的人陪著王滿銀喝了二兩,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兩頰通紅迴答。


    一年後,少安和潤葉結婚。


    他們婚後住縣裏,但每個月隻要休息他們就會迴雙水村。


    又過了一年,狗蛋出生了。


    上戶口的時候,孫玉厚得知狗蛋大名叫“孫誌遠”,驚得手裏煙杆掉地。


    不是,女婿說的是真的啊?


    “滿銀,真不用這樣的。明天去把娃娃的名字改了吧。”


    “不改。爹呀,這可是你的長孫哩。”


    王滿銀抱著女兒逗兒子,嗯,還是小棉襖更招人疼。


    他心想:上輩子十幾年全是靠老丈人一家幫他養兒女,他這個當爹的就是個甩手掌櫃——有時候還連帶著養他,這恩情豈是能還完的?


    “蘭花,謝謝你。”


    “盡說混話哩。”


    蘭花看看丈夫又看看兒女,哈呀,她可真是太幸福了呀。


    她幸福了一輩子。


    孩子們小學畢業後,她跟著丈夫搬去了縣裏。


    原本王滿銀還想著把孫玉厚兩口子和老祖母一塊兒接過來,他是真舍不得他們。


    他們是真的把他當成了兒子對待,讓他感受到了正常父親對兒子的關懷(他爹也是二流子,對他也就那樣),再次感受到了母親的疼愛。


    孫玉厚不願意。


    他說:你們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麽都強。我和你媽故土難離,不想離開家。


    王滿銀每個月都會帶著蘭花和孩子們去看他們。


    後來孩子們上初中了,升高中了,考上大學了。


    王滿銀也帶著蘭花去看祖國大好河山。


    他們第一站去了天安門看升旗,又去了長城,參觀了故宮。


    去過黃山,泰山,也去江南水鄉劃過船。


    蘭花爬山的時候笑:“年輕的時候天天上山撿柴哩,那時才不想上山。現在還得花錢爬山。”


    王滿銀牽著她的手也笑:“時代不一樣了。下迴我們不爬山了,去坐大輪船。”


    “好哩。”


    番外:


    孫少安在改開後再三考慮後,決定停薪留職(如果那時沒有這個製度,當私設好啦),下海。


    潤葉對他的決定都無條件支持。


    很快少安憑著敢闖敢幹,目光長遠人脈寬廣發家致富。


    他在滿足小家需求後,迴到家鄉帶著鄉親一塊兒脫貧。


    不到十年時間,他不僅成了原西首富,雙水村也成了富裕村。


    少平在恢複高考後,專心學習考上了京城某大學。


    畢業後和田曉霞成了同事——他們都是京城日報的記者。


    是的,田曉霞並沒有成為省報記者,而是留在京城和少平一塊兒。


    因為他們在少平大學畢業前確定了戀愛關係,她不想異地戀便也留在京城。


    她是個優秀的人,憑本事考進京城日報和少平做了同事。


    曉霞躲過了死劫,後來和少平結婚過著不平淡(記者嘛)但非常幸福的生活。


    蘭香考上上輩子的大學,她的天賦注定她不會平凡。


    貓蛋以蘭香為榜樣,姨甥倆成了物理界的新星。


    狗蛋也進入體製內,沒了二流子爹的拖累,他這輩子走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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