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縮在被子裏,感覺自己全身冰冷,一到冬天,我就全身沒有一點熱度,自己都怕不小心碰到自己冰涼的肢體,被子捂了好久都捂不熱,我冷得直得瑟,外麵的雪花越下越大了。縮在被子裏,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的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讓我一時間很難接受,我甚至沒有時間來迴味和靈兒一起雪中漫步的美妙場景,腦子裏全是那幅掛畫,那一望無際的雪原,那凝神守望的白狐,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盤旋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仿佛有著某種不可言知的神秘力量,牽引著我,一步步向它走進。當我覺得自己離那隻白狐越來越近,就快要能清晰地看清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時,那隻凝神守望遠方的白狐突然一轉身,往遠處的林海奔去,我緊跟其後,穿過茫茫雪原,隨著白狐的身影轉入莽莽林海時,突然間,白狐不見了蹤跡,四處一片死寂,漫天飛舞的雪花成了這蕭殺世界惟一的動態。我正茫然恐懼時,白狐雙冰藍色的眼睛在我的眼前幻化開來,突然,一陣蟋碎的聲音若隱若現地傳來。


    我的心猛地一沉,忙屏住唿吸,豎起耳朵仔細探聽起來,那蟋碎的聲音正有節奏地從遠方由遠及近地傳來,那聲音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清脆可辨,越來越近,正朝我這邊走來。我屏神細聽,那有節奏的“吱吱”聲如同腳踩在深雪裏的發出的脆聲,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是人?是熊?此時恐懼的我能感受到死亡的心跳聲!


    隨著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自我保護的本能促使我迅速躲到了一顆大樹的背後,警惕地觀察著即將到來的危險!此時,那清脆的“吱吱”越來越清晰響亮,是人的腳步聲!我的心一驚,不遠方的飛雪中,一個披著軍綠色軍大衣的人正緩緩走來,手裏似乎握著一把獵槍。那個穿著軍大衣的人邊走邊打獵般四處搜尋著什麽,神情是那麽專注!他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一樣四處觀察著、搜尋著。當他突然將搜尋的目光投向我這邊時,我根本來不及閃身躲避,正好被他的眼睛逮個正著,正要大唿不妙時,在我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瞬間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爺爺!那是爺爺,那是我年輕時的爺爺,那與我在奶奶家從小到大看到的穿軍裝照片裏的爺爺的長相一模一樣,年輕、英武、意氣風華!那熟悉的相貌、那颯爽的英姿,都明白無誤地告訴我,這就是我年輕時的爺爺,下放海林縣時的爺爺!


    又是海林?又是林海!這難道是夢境?我拚命向爺爺招手唿喊,但爺爺好像絲毫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一丁點兒也沒有聽到我的大聲唿喊,自顧自地搜尋著、偵察著,儼然我根本不存在一樣。當我快步跑到爺爺麵前大聲在他眼前招手唿喊時,爺爺似乎什麽都沒有看見聽見,視我如透明。這時,我突然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夢境,白狐的眼睛帶我迴到了過去,帶我來到了爺爺曾經生活過、戀愛過、鬥爭過、犧牲過的地方,一個令我無限向往的神秘的地方—海林!


    我立在一旁,仔細看著專心捕獵的爺爺,一身土黃的軍裝,外麵披著一件軍綠色的軍大衣,戴著土軍帽,穿著軍棉靴,握著一隻半舊的獵槍,全身一副林區武工隊的裝束,爺爺身後背著一大袋幹糧,看來這將是一場漫長的狩獵。


    爺爺那厚實的軍棉靴踩在深雪上,發出“吱吱”的脆響,而這“吱吱”的有節奏的脆響,像是魔法師的魔法棒,為這死寂的世界注入了生機,整個世界突然靈動活轉起來,美麗的林海雪原在漫天的飛雪中銀裝素裹著,身臨其境,讓你會不自覺地想到毛主席那首大氣磅礴的《沁園春·雪》來:“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而這首詞,正是對林海雪原的最好詮釋!玉龍飛舞遮天日,鱗甲散落滿峰巒,雪深六尺,堆銀鋪玉,晶瑩剔透,雪質極佳,粒粒純白。參天高聳的針葉林、參差不齊的灌木叢隨風雕琢,不一而足,異狀紛呈,美不勝收。皚皚白雪、莽莽林海、千姿百態、隨物具形,無處不散發著雪鄉的神韻,無處不詮釋著林海雪原的如夢如幻。


    而爺爺好像對眼前的這一切都無動於衷,一如既往專注地搜尋著,並朝著林海的更深處走去,我默默地跟在爺爺身後,仔細閱讀著曾經年輕的爺爺!


    一路上,林海中時常竄出的野兔、野雞、麅子、雁鹿都沒有引起爺爺的興趣,甚至偶爾出現的一些清晰的野豬、東北虎的腳印都無法打動爺爺,而這些都是往常爺爺最喜歡的獵物了。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爺爺要找的是傳說中的白狐,是傳說中的白狐之淚,一種傳說中惟一能治愈奶奶心痛病的靈物!這不是一次普通的打獵,而是一次生死的角逐,因為那林海的深處,有著許許多多不可預知的危險,兇狠的棕熊、狡黠的狼群等等,是連本地有經驗的老獵戶都不敢逾越的禁區!


    爺爺一刻不停地搜尋著,時而蹲下仔細辨別雪地上留下的腳印,時而拿起胸前那個繳獲小日本的老軍用望遠鏡觀察周圍隱蔽的地方,時而要躲避林海深處兇險的野獸。爺爺一邊搜尋著白狐的蹤跡,一邊往林海深處走去,渴了吃上兩口雪,餓了啃上兩硬口饅頭,困了就找一處小山洞生火休息,就這樣,一連好幾天,爺爺就這樣越走越遠,終於踏進了那片極度危險的禁區,四處的灌木叢橫七豎八,往往每走一步都需要柴刀開路,爺爺的表情越來越嚴肅。每當夜晚爺爺圍著火堆烤著硬饅頭時,爺爺總是要拿出懷中那張奶奶年輕美麗的照片仔細的撫摸,在那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年代裏,穿著土黃衣服、紮著兩個馬尾辮的奶奶卻是那樣的美麗和可愛,尤其是那靈動的大眼睛,總是讓爺爺看的出神。


    雖然一連好幾天爺爺一無所獲,天氣越來越冷,每晚烤火時,爺爺的鞋總是濕的,但爺爺依然鍥而不舍,仿佛不達目的不罷休,讓我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涼,有時候,我好想勸慰爺爺停下腳步,不要再冒險,但我知道,我隻是個虛無的看客!


    有一天,在一片開闊的雪地上,一串雜亂的腳印又一次吸引了爺爺的注意,爺爺指著較深的凹陷自語:“這是野豬的腳印,它是用腳掌落地行走的。”說完又轉向另一處腳印,“這是野兔的腳印,兔子是跳躍著走路的,後腿更長,前腳落地後,後腳卻落在前腳的腳印前麵。”說完,又踱步看了看一旁的另一組腳印,“這是一隻普通灰狐狸的,四個爪尖伸在腳趾外,四隻腳順著一根直線落地,後麵拖著的粗尾巴,留下一條刷過的溝痕。”爺爺自語著,再一次像往常一樣無奈地搖搖頭。


    正當爺爺習慣性地抬眼看看了看前方時,一個隱蔽處的腳印深深吸引了爺爺的注意,那腳印很淺,整齊而又規則。爺爺趕忙跑了過去,仔細一看,這串腳印很規則勻稱,看來這個動物下腳很淺,但力道十分均勻,每個腳印大小深淺都十分一致,如同一個專業模特的腳步,每一步都勻稱優雅,這串腳印除了規則勻稱外,還非常美麗寫意,每個腳印都像一朵朵盛開的梅花,最為奇特的是,腳印四周的雪都好像受到高溫一樣向四周化開,均勻而有層次。當爺爺看到這串腳印時,開心地笑了,直覺告訴爺爺,腳印能這麽整齊勻稱,且輕盈美麗的,肯定是白狐的腳印!腳印所到之處,能讓周圍的雪花開,說明這隻白狐體溫極高,而隻有傳說中修行千年的白狐才能有這樣的奇溫,所過之處能有化雪的力道,這一定就是傳說中修行千年的白狐。但傳說中修行千年的白狐所過之處一般是不會留下腳印蹤跡的,因為它總是會用後麵那條大尾巴將所有的腳印都覆蓋掉掉,讓獵人和對手無跡可尋,而這次之所以留下如此清晰的腳印,說明白狐一定是遇到是什麽危險,才來不及覆蓋掉留下的腳印,露出來蹤跡,可什麽對手能讓修行千年的聰明之極的白狐如此慌亂呢?爺爺自語著懷疑起來,但不管怎樣,這串腳印使傳說又離現實近了一步,奶奶獲救的希望就多了一分,這既是上天的眷顧,又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即使是龍潭虎穴,爺爺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毛主席保佑!”爺爺禱告完便整整行裝,握緊獵槍,義無反顧地沿著這串腳印追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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