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聽完放下手裏的刻刀,拿出旱煙袋點著,使勁地抽上一口,然後向我們娓娓道來:“幾年前,一個北京來的藝術學院的大學生來林場拍攝美麗的雪景,順便住在了我家,那個小夥子仿佛對攝影很癡迷,整天拿著相機到處拍照,每天大清早就出去了,到了天黑時分才迴來,每天吃飯前都給我講述他一天拍攝的所見所聞,還時常把拍攝的景色放給我看。小夥子對我們這林場的千奇百怪的自然雪景癡迷不已,每天都往雪場的林海深處更進一步,我當時就提醒小夥子要注意安全,不想那個小夥子對攝影癡迷太深,說要拍出一組最美的雪景,發到世界各地,讓世界所有人都為我們的林海雪原折服,這令我非常開心,對他很是讚賞。在來到我家住下不到一個星期,小夥子就帶上幹糧,往林海深處走去,我很不放心,就讓家裏的那條老黃狗跟了過去,可是一連三天過去了,不見小夥子迴來,我擔心出來什麽意外,喊了一幫老鄰居一起進去尋找,可是找了一天仍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萬分擔心。正在這時,我家的那條老黃狗疲憊地跑了迴來,嘴裏叼著小夥子最愛的相機。我一看就知事態不妙,在喂飽了老黃狗後,喊上一群人,跟著老黃狗往深林地帶找去,走了好久好久,最後找到了昏迷在雪地上的小夥子。等我們將他救醒後,才發現小夥子已經瘋了,神誌不清。我們趕緊將他救迴去,報了警,警察調查了一通也沒有找到什麽可疑的線索,為了維護雪鄉的旅遊聲譽,就隨便找了個理由結了案,通過小夥子留在我家裏的行李聯係到了他的學校和家庭,做了交接,小夥子的家人哭得死去活來,將人和行李等接了迴去,隻剩下一疊警察查案時洗出來的小夥子沒瘋之前拍的雪景照片,小夥子的父母不願在見到這些傷心的東西,就沒有帶走,留在了我這。後來,我無意在這些照片裏看到一張白狐的照片,很是詫異,想起了曾經的傳說,突然明白了小夥子瘋掉的原因,趕忙跑去和警察說明,警察同誌用馬克思主義教育了我一通,並要求我以後不要再亂提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的。


    雖然我心底覺得小夥子之所以會瘋掉,肯定是他無意間拍到了罕見的白狐,並不小心看到了白狐的眼睛,但我又不能對外亂說,隻好埋在心底。於是便將這張白狐的照片放大,裱成了掛畫,擺在家裏。可自從有了這幅掛畫,家裏總會發生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我知道,那是白狐的精氣在作怪,所以就把它丟在了店堂的角落裏,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沒有人過問過,今天你既然能淘到,也是緣分,嗬嗬,本來這幅掛畫我是不買的,但既然有緣,我就賣你吧。”


    “開什麽玩笑,不幹淨的東西卻要賣給我們,想得倒美,靈兒我們不買了,走吧。”


    靈兒掙脫了好友小艾的手,反問道:“你也相信這世間有鬼狐?”


    好友小艾聽完一轉念,“噢,老大爺,你不想賣故意說這些嚇唬我們的是吧,嗬嗬。”


    老大爺狠狠抽了口煙,“我都這麽大一把年紀了,像是騙你們的人嗎!”


    “那要是真像你說的那麽詭異,你賣給我們,不是很不道義嘛。”好友小艾反問。


    “這位姑娘既然能淘到這幅掛畫,那就是和這幅掛畫有緣,自然相安無事。”


    “老大爺真是會說故事,好了,既然是有緣,那我就買了,老大爺就給個一口價吧,我也不還了。”靈兒接話到。


    老大爺又抽了口,悠然地吐出煙圈,微微一笑,“姑娘,既然是有緣,還談什麽價錢,姑娘要是喜歡,我就送給你吧。”


    “送我們?老大爺,沒有聽錯吧?”好友小艾很詫異地問。


    老大爺點點頭,“沒錯,是不要錢,姑娘要是喜歡,我就送你吧。”


    “為什麽?”靈兒不禁開口問道。


    “既然是有緣,姑娘自會帶它找到它真正的主人的。”老大爺說完拿起掛畫,包起來,遞給靈兒,向靈兒點點頭。


    靈兒接過掛畫,向老大爺說了聲謝謝,然後不自覺地問道:“老大爺,聽老人們說,傳說白狐不但眼睛能勾魂攝魄,白狐的眼睛還能起死迴生,有這迴事嗎?”


    “孩子,這可不是傳說。”老大爺又猛抽了幾口煙,似乎要將煙袋裏最後的一點煙絲抽盡,思緒仿佛飄迴到了以前,“記得那時候我還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那時還是集體公社的生產隊時期,我們社就在這雙峰林場下麵,那時來了一個下放的小知青,有才華,很討大家喜愛,後來與我們村小學的一個女教師相愛了。那是文化大革命時期,也不知什麽原因,那個小知青被人告發被打成了右派,天天被人打罵批鬥,整得隻剩半條命了,為了救他,小知青的女朋友便上山給他采藥,卻不小心被火貂咬傷,心痛不止,而這種病,傳說隻有傳說中的修行千年白狐之淚做藥引才可。為了救自己的女友,那個小知青隻身進入了莽莽林海深處,一去好幾個月音信全無,正當大家都以為小知青肯定是死掉了都忙著為他女友安排後事的時候,那個小知青卻奇跡般地迴來了,並奇跡般地治好了他女朋友的病,接著兩人結了婚,後來文革結束後兩人便一起迴了安徽。而究竟那個小知青在深林的幾個月裏是怎麽存活下來的?都經曆了什麽?他女朋友是怎麽治好的?他從來沒有向其他人提起過,所以一直以來這都是一個謎,直到有一天,我和他一起被安排看守林場時,我們一起喝酒禦寒,小知青不勝酒力,喝醉了,向我說起了他在雪林深處的生死經曆,說起了他是怎麽見到白狐的;說起了白狐是怎麽和一群狼周旋的;說起了他和白狐是如何相互救了對方的;說起了他和受傷的白狐是如何相互合作與群狼周旋,直至最後殺死狼群的狼王的;說起了他和白狐是如何相互依靠,度過寒冬的;說起了他和白狐是如何產生感情的;說起了白狐的眼睛,說起了白狐之淚……”老大爺說到這裏就梗住了,不再說下去了。


    靈兒和好友小艾正聽的入迷,見老大爺打住,也不好再問,便問道:“老大爺,你為何要向我們說起這些呢?”


    “好多年了,我從來沒有和人說起過這些事,既然有緣,所以今天就破例嘮叨了點。好了,時候不早了,拿好東西,早點迴去吧。”老大爺關切完,磕了磕眼袋,又繼續自己的活計去了。


    “就這樣,我和朋友拿著這幅掛畫離開了。後來因為很喜歡這幅掛畫,就順便帶了過來,擺在了客廳裏……”


    靈兒最後說的是什麽,我已經完全聽不見了,抽煙袋的老大爺!小知青和他女朋友!白狐!白狐之淚!莽莽的雪原!突然間,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串串迷亂的意象,在我眼前高速旋轉起來,傳說?真實?我已分不清自己現在身處何地,靈兒的一席話讓我的驚訝一個接著一個,原來奶奶一直閉口不願談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這讓我震撼的不知所措。我好想對眼前的靈兒說老大爺說的小知青就是我的爺爺,但我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緒,完全被靈兒轉述的老大爺的話所震撼,不知從何說起。我按下心中疑惑,裝作被靈兒的故事深深吸引的樣子,“太不可思議了,好像小說一樣,感覺海林那裏充滿了神秘與誘惑了。也不知道這故事是真的假的?”


    此時,水已經燒開,靈兒為了衝了杯板藍根,讓我趁熱喝下,我按捺住要托盤說出自己聽來的關於爺爺和奶奶故事的衝動,和靈兒談起了白狐,談起了道聽途說的靈異事件,談起了聊齋故事,談起了許許多多不可思議的奇聞異事。


    喝完藥,時候不早了,我的腦袋也變得雜亂起來,感覺有好多思緒像一團亂麻一樣堵在腦海中,需要找個清淨的地方清理一番,於是,趕緊告別靈兒,拿上藥,離開了靈兒住宿的地方,剛到樓梯口,靈兒跑過來,遞來一把傘,“外麵下著雪,別凍著,明天上班還我。”說完和我揮手送別。


    走下樓梯,一股冷風裹著雪花吹來,我早忘記了和靈兒一起吃飯溜馬路的愉悅以及在靈兒家裏的興奮與不安,此時,那個老大爺的話在我腦海裏盤旋著,那幅掛畫裏的眼睛好像有著什麽特別的魔力,在我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現,真有“白狐之淚”嗎?我不住地問著自己,一路上,我仿佛感覺到有一雙冰藍的眼睛,一直在背後盯著我,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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