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川是個好地方啊真是處處好風光,送嫁的隊伍吹吹打打一路喜慶,大概最覺得操蛋的隻有花轎裏頂著蓋頭渾身綿軟的新娘子。


    季青溪有很多句髒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這個倒黴體質這輩子怕是都轉運不了了,他在秘境裏被巨雕拍得差點祭天,後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再醒來就被困在一個隻有兩百平那麽大點的地方出不去了。


    那鬼地方就一棵樹,除了留夠下腳的地兒之外全是水,他每天醒來就隻能麵對虛空,再往遠了走隻能撞空氣牆。


    季青溪捏著鼻子氣了好幾個小時,然後認命地盤腿坐下先調息養傷。


    傷好了以後他也無事可做,坐樹下開始運轉靈力修煉,幸好那鬼地方什麽都沒偏偏靈力濃鬱,估摸著本來就是給人修煉用的。


    他沒多久就結了丹,那棵銀杏樹就不知道抽了什麽風開始猛長,根係探出土壤,起初他沒在意,結果這玩意兒越長越快,沒兩天那發達的樹根就差點把有限的空間擠占完,逼得他每天除了修煉還要砍樹,跟吳剛伐桂似的。


    砍不完,根本砍不完。


    季青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待了多久,隻知道他每次進階渡劫那天雷都是超級加倍劈下來,擺明了天道針對,搞得他每次渡劫真的都是挑戰自己的命硬程度。


    他不過脫離了命定軌跡都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更別提他在秘境裏還宰了一個天命之子,天道大概是礙於什麽規則沒法直接把他絞殺,隻好從雷劫這裏下手,指望他死在天雷底下。


    天道不做人,季青溪也有脾氣,這迴渡劫到一半他直接砍了一道天雷,然後越渡越氣,劫也不渡了,逮著天雷較勁。


    反正他路子向來野,他的道他自己定,天王老子也別想讓他乖乖受死。


    好不容易能打碎那個鬼空間了吧,他畫了個傳送陣兩眼抓瞎不知道給自己送到了哪兒,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最絕的是他剛渡完雷劫被天雷劈得沒了半條命還沒恢複,一轉身後腦勺被人開了瓢真栽倒了。


    事事湊巧程度堪比他當年被馬車和馬左右夾擊直接創飛,主打一個屋漏偏逢連夜雨。


    說迴現在,季青溪再度醒來已經被套上了新娘的全套行頭躺在了花轎裏。


    那陰了他的孫子還給他鎖住了靈力,讓他完全變成了個普通人。


    至於為什麽渾身沒力氣,這強效軟筋散也不是屁用沒有的玩具。


    這他爹的季青溪該上哪兒說理去?


    他隻能先好好待轎子裏,鎖他靈力的人修為沒他高,被鎖也是暫時的,等他恢複三成都能解開。


    黃泉在儲物袋裏震動,季青溪安撫了一下,使勁兒勉強掀開了一點腦袋上的紅布探出去看了兩眼。


    很好,他根本沒認出來這哪兒。


    喜婆看見開了縫的窗簾急忙一把按迴去,“哎呦,新娘子別探頭啊。”


    “……”季青溪默默地靠迴了花轎裏,默默地歎了口氣,默默地等靈力恢複。


    送嫁的隊伍全是紙人幻化,問他們修真界的事兒估計也問不出什麽,他隻能等自己恢複以後再給人傳音。


    論倒黴,沒人能搶他小季的第一。


    隊伍從城裏出去,又從官道拐了個彎進了山路,越行進越偏僻。


    喜樂一陣一陣的,從白天吹到了黃昏,又從黃昏吹到了深夜。


    穿著紅衣的一行人這樣走在山道裏……嗯,說實話,有點恐怖故事的氛圍,希望別嚇到了過路人才好。


    花轎是人抬的,山路不太好走,轎夫要是人肯定會顛,然而這是紙人,轎子抬得穩得一批。


    軟筋散的效用在體質強悍的修士身上已經提前過了藥效,季青溪再次小鳥探頭,透過轎簾觀察外界。


    這娶親的果然不是什麽正常人,紙人們抬著他走進濃霧裏,一行人莫名到了一座氣派的大宅院前。


    花轎停了下來。


    在轎子裏等新郎這事兒季青溪一迴生二迴熟,他穩如老狗,盯著擋在腦門上的紅蓋頭百無聊賴地看。


    過去了半盞茶,無人上前。


    過去了一盞茶,還是無人上前。


    周圍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季青溪心道什麽情況,自己掀開轎簾下了地。


    這種不合規矩的事兒喜婆肯定要出來逼叨,不過周圍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才恢複了一分的靈力,猶豫著要不要把頭頂這紅布給扔了來正麵對剛。


    手肘剛抬起一點,他的手掌就被另一個人的手抓在了掌心裏。


    礙於視角,季青溪隻能看見對方的手,他又多看了一眼,還怪好看的,要是別抓那麽緊就好了,他骨頭疼。


    那人牽著他一步步走進了大宅裏,穿過院子走進前堂。


    季青溪被帶著轉了個身,視野裏是幹淨的地板和自己及身側這人的衣擺。


    這人應該挺高的,他按捺住掀頭蓋的衝動繼續等,想等新娘子被送進新房裏再看看情況。


    等等……這人衣擺在進門前分明是竹青色,進個門還把自己行頭給換成了紅的?


    季青溪早在被抓住手的那會兒就發覺了身側這人是個修士,還是個至少跟他差不多境界的修士,他除了時機不對要等靈力恢複外也有點想知道這場奇怪的婚禮到底有什麽人介入了。


    這宅子裏到處都是鬼氣,而身邊這位眨眼變裝的哥們肯定不是原新郎,至於他自己,他是被狸貓換太子強塞過來的。


    他思索著這些詭異之處,一片寂靜的環境裏忽然又好像活過來了一樣,賓客們歡聲笑語,就是那說話的節奏和語調就不像活人。


    假新郎引著他轉了個角,兩手扶住季青溪的雙臂,幾乎是按著他彎下身來。


    ???


    季青溪滿頭問號,誰家成親上來就對拜的?這假新郎舉動怎麽這麽奇怪?


    假新郎並不說話,隻抓著他行禮。


    季青溪對這些事兒沒那麽在意,他可不會覺得穿了喜服跟誰拜了堂就有了什麽實質性束縛,這種逢場作戲的事無關痛癢,要不然他當初也不會扮作新娘去殺山神。


    對方要他行禮,他就順著人的意思全了這個拜禮。


    他的視野裏看不見假新郎的臉,隻覺這人按他的那架勢像是要拿條繩子拴起來似的,熟人?誰?


    一拜、二拜、三拜。


    他不知與他對拜三次的男人緊緊地扣著他的兩隻手,眼底都是百般克製的情緒。


    不拜天地,隻拜彼此。


    一拜,幸得命中與你相遇。


    二拜,立誓從今以後我再不要和你有如此別離。


    三拜,往後餘生哪怕罔顧你意願我也再不會放開你。


    拜我們,此生此世,生死相依。


    沒有儐相,沒有祝詞,隻有詭異的賓客們用奇怪的語調說著恭喜。


    假如季青溪開了神識或者掀開了蓋頭,他就能發現這滿堂客人全是被拚湊起來的紙人。


    賓客們肢體斷裂,但紙人並無痛覺,被強行拚湊完整後僵硬地張開嘴說話和鼓掌。


    雖然滿堂紅,詭異的氣氛卻堪比鬧鬼的靈堂。


    假新郎攔腰將季青溪抱起,甚至不惜給他施了個定身術以免他反抗。


    被迫僵在人懷裏的季青溪:“……”哥們兒你到底想幹啥啊。


    假新郎橫抱著假新娘一步步穿過遊廊,踹開房門將其放入了新房。


    季青溪被好端端地放置在婚床上,而假新郎一直貼著他並未離開。


    我特麽,過了啊大哥。


    季青溪那三成靈力恢複,他直接破了那見鬼的禁製,想也沒想就把頭上的玩意兒拽下來扔了。


    沒有蓋頭阻礙,視野一片開闊。


    而季青溪直接大腦宕機。


    紅燭張暖,他和麵前這人身穿喜服齊齊坐在婚床上,他在人懷中,被緊緊地扣住腰。


    季青溪人都傻了,“狐狸?!”


    頭一次在他麵前穿紅的男人把他按在自己身前,一雙手牢牢地鎖住他,不讓他逃離。


    聞青遲貼近季青溪耳畔,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季爾爾,九十七年,我終於抓住你了。”


    季青溪沒空去多想他這句話的語氣和做這些舉動的曖昧,他大驚失色,“等等,你說多久?”


    聞青遲看著他,低聲重複了一遍:“九十七年。季青溪,離你在秘境裏失蹤過去了九十七年。”


    這九十七年裏,他上天入地都沒能找到半點蹤跡,季青溪再不出現,他就真不想管自己成不成瘋子了。


    季青溪有點恍惚,他動了下腦袋,頭上那些金燦燦的玩意兒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聞青遲的目光落在晃動的流蘇上,又移至他清俊眉眼間。


    喜服是姑娘家的樣式,不是齊胸是交領,胸口遮得嚴嚴實實,紅色係帶勒出一把柔韌的細腰。


    季青溪一直是好看的,比少年少了青澀,又比過於成熟的男人多一點清爽。


    他私心甚重,強迫季青溪和他拜了場不倫不類的堂,單方麵把對方看作了自己的道侶。


    心頭九十七年的空蕩終於被填上了一角,可這還不夠。


    聞青遲扣著他的後腦,低頭狠狠地咬上他頸側。


    季青溪怎麽會懂他這些年來的惴惴不安和擔驚受怕?怎麽會懂他聽見太元說他不知所蹤秘境又遍尋不得時多痛?


    心動的是他,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季青溪的一切都能引發他情緒的大幅波動甚至失控。


    九十七年,真的太長太長。


    季青溪猝不及防被啃了一口,忍不住推聞青遲。


    “。”棒,推不動。


    聞青遲像是要把他直接咬死,那一口都見了血,就在季青溪要動真格之際,對方又主動放開。


    那抹血色沾在聞青遲唇瓣上,他的眼神又沉如深潭,烏壓壓的有點嚇人。


    季青溪品了品,感覺這麽多年沒見聞狐狸好像有點變了。


    哪裏變了呢?打個比方吧,以前的聞青遲是個看起來優雅又有點懶散的狐狸,現在的他直接變成了蓄勢待發的狼,壓迫感難以忽視。


    簡言之:逼格up又up。


    “我先不計較你咬的這一口,還是說說這地方怎麽迴事兒吧。”


    季青溪從床上起來,從銅鏡裏看見自己這一身女裝有點不忍直視,被熟人看見還是有點別扭的,他搖身一變換迴了平常裝扮。


    聞青遲舔了下唇瓣上的血,坐在床沿別開臉壓了壓那些翻騰不止的情緒。


    “有人進來了。”季青溪放開神識,察覺其他生人的氣息,轉頭跟聞青遲說:“我們出去看看。”


    門都沒關,還省了他開的功夫。


    他前腳剛邁出去,一隻手就被人給握住。


    “你幹什麽?”


    聞青遲八風不動,攥著他的手沒有任何要放開的意思,“一個眨眼你又要丟。”


    季青溪覺得這是侮辱,“你好好感受下我現在什麽修為,這種地方我能丟?”


    聞青遲扯了他一下,四個字迴敬:“你有前科。”


    四個字,讓我心虛地被兄弟拉住手屁都不敢放一個。


    季青溪仰頭望天,“愛牽就牽吧。”


    他不是沒感知到聞青遲情緒不穩定,換做是他好端端的突然失去了朋友的消息長達九十多年見了麵他估計也穩定不到哪兒去。


    他很心虛,畢竟聞狐狸在去抓那團光之前還跟他說要他跟著太元出去,結果他半途殺了苗魚央自己離開,一丟就是這麽久。


    認識以來,聞狐狸可沒少被他氣到,作為聞狐狸唯一的朋友,他盡讓對方操心實在慚愧。


    -


    這點慚愧沒持續多久,他們迴到了前廳,一個紮著利落馬尾的女修士跟他麵麵相覷。


    這前廳的場麵是真混亂,紙人們像被設定好的npc,不管斷了手還是斷了腳或是臉開裂,全部又被勉勉強強拚齊全了,張著嘴重複“恭喜”,還附帶啪啪的鼓掌聲。


    大廳的角落縮著一個五花大綁的豬肉粽子,應該是被下了禁言術,嘴巴一個勁兒張張合合愣是沒聲。


    女修士也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側還站著一個男劍修,模樣挺好看。


    梁素衾看著麵前一對外形格外出眾的人瞳孔地震,她打量著季青溪嘖嘖感歎,“乖乖,我還說我坑了你來還得盡快來救你,結果你本事這麽大,幻鬼都已經被你製服了。早說你有這本事我直接帶你來捉他啊,還費那勁兒鎖你靈力讓你裝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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