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祖老被請來時,圍在紀家門前的眾人,都臉色怪異的看著麵容蒼白的紀淮文。


    入座的祖老看了眼紀淮文,再看看即將成家的紀淮之。


    並沒有急著去看賬本,而是眼神定定的看著紀淮文,淡淡開了口。


    “阿文,今年咱們把話敞開了嘮嘮,我就問你,你媽自從嫁進紀家門,有沒有不給你吃,不給你穿?”


    紀淮文看看神情淡淡的紀媽媽,他違不了心,“沒有。”


    祖老點頭,又問:“那她有沒有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不管你的死活?”


    想到沒結婚前,他們家裏準備任何東西都是雙份的,從來沒有單獨給弟弟買過東西,甚至隻有他穿新衣服,弟弟總是撿他穿小的舊衣服。


    “沒有……”


    祖老的臉色開始慢慢變得嚴肅起來,聲音也深沉起來。


    “那我再問你,你長大娶妻,她有沒有故意刁難,不給你張羅周旋?”


    站在人群邊緣的胡蘭花,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滾滾而下。


    站在她身邊的小丫頭紀海燕,十分不理解的看著爸爸,為什麽爸爸要這麽對待奶奶?


    奶奶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她從來不嫌棄她是女孩子,也沒有罵過她是賠錢貨,還給她買裙子,買涼鞋,給她各種好吃的點心和糖果,還偷偷給她零錢花。


    為什麽爸爸要這麽做?難過的小姑娘緊緊抱著媽媽的腰,默默掉眼淚。


    紀淮文迴頭看看淚流滿麵的媳婦兒,一時間喉嚨似被棉花堵住,發不出聲。


    蘭花是個好媳婦,是後娘為他挑的好媳婦兒,比舅媽給他介紹的那個好太多太多,聽說那人結婚後好吃懶做,脾氣也差,將家裏鬧得雞犬不寧。


    後娘給他找的蘭花,勤勞孝順,脾氣溫和。


    可她是後娘喜歡的……


    紀媽媽看著淚流滿麵,一臉淒苦的大兒媳,不由的悲傷和心疼。


    幾步走過去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聲音哽咽著道歉:


    “蘭花,是媽對不起你,害了你啊。”


    胡蘭花因為這句話,徹底破防,癱軟在地上捂臉大哭,旁邊小姑娘也跟著嚎啕大哭,邊哭邊喊奶奶。


    “真是作孽,爛泥扶不上牆,阿文這孩子真是邪了門了,一心和他姥娘家門的人好。”


    “呸,那一窩人家就沒有好貨。”


    “嗬,人紀淮文就上趕著喜歡那樣的,從小就擺出一副被虐待的樣子,還以為他背地裏受磋磨呢,呸!”


    “就你們相信他,我都和你們說了紀嬸不是那種人,你們還不信。”


    “我們也沒有不相信啊,你可別亂說。”


    嘈雜的聲音熙熙攘攘,紀淮文迷茫的站在那裏一臉呆滯。


    祖老歎口氣收迴目光,將視線轉移到賬本上。


    每一筆支出收入都清清楚楚,紀淮文的記賬停在他結婚那天,上麵寫著他那麽多年賺的錢,結餘後全部給了他。


    分家後,二老的賬本上稀稀拉拉記著他這幾年給的養老費,數了數竟隻給了四年。


    倒是紀淮之從成年後,每年都會給二老養老費,這麽多年從未間斷過。


    甚至紀淮文結婚時,還動了二老的存款。


    反觀這次他自以為抓住的‘把柄’,在賬本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人家二老的養老錢一分沒動。


    這就意味著,紀淮之結婚的所有開銷,都是人家自己賺來的。


    這一刻,紀淮文整個人感覺如墜冰窖,他被騙了,舅媽竟然騙了他。


    紀興德滿眼失望的看著他,“你娘是怎麽死的你知道麽?就是迴去倒貼娘家人,結果大著肚子被推倒,拚死生下你卻也壞了身體,沒兩年就病死了。”


    完全不理紀淮文蒼白的臉,繼續開大:“沒想到,你真不愧是她生出來的種,和她一模一樣的爛泥扶不上牆,被那窩子人洗腦洗的成功呢。”


    “爸媽,對不起,我真的和他過不下去了,嗚…我要離婚。”


    胡蘭花這時突然出聲,瞪著猩紅的雙眼,眼中再也沒了往日的溫和,一臉憤恨的瞪著紀淮文。


    後者慌了,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轉頭怒喝一聲,“住口!”


    紀媽媽捂著心口,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蘭花,他到底都做了什麽?”


    “他把家裏所有餘錢都給了他舅媽,這麽多年家裏有點餘錢他就會送給他們,得到他們的幾句誇獎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胡蘭花的話,令眾人倒吸口氣,難以置信的看著一臉憤怒的紀淮文。


    “好,你真是好樣的。”紀興德怒極反笑。


    大手一揮,直接同意了兒媳的離婚請求,並將孩子給了她,房子也給了她。


    這一舉動直接震驚整個黑土村。


    紀淮文被親爹掃地出門,淨身出戶。


    至於以後何去何從,那是他的事,他的孝敬錢可都是給了他的好舅媽,當然肯定去找他們。


    胡蘭花也從未想過公婆會如此處理,她是真的無家可歸了,當初嫁給紀淮文幾乎就是買斷的買賣。


    “別怕孩子,做不成兒媳,你以後就是我閨女,沒人敢欺負你,咱村裏人也不會欺負你,你可願意?”


    紀媽媽靜靜的看著胡蘭花,她說的都是真的,隻要她願意,這個幹女兒她認定了。


    胡蘭花迷茫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看著溫柔慈祥的婆婆,痛快的喊了聲:幹媽。


    “哎!好!不哭了啊,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紀媽媽給她擦擦眼淚,伸手摸摸一臉懵懂的孫女。


    “海燕,以後要好好孝順你媽媽,知道麽?”


    小姑娘這句聽懂了,忙點頭脆生生道:“記住了,我要孝順媽媽,還要孝順爺爺奶奶。”


    紀興德欣慰的看著小姑娘,真是慶幸啊,沒有被她那不靠譜的爸爸帶歪掉。


    你以為這場鬧劇就完了?怎麽可能!


    紀淮之帶著村裏的漢子們,拿上從大嫂那裏得到的欠條,找到了紀淮文的姥娘和舅媽家。


    而紀淮文之所以被耍的團團轉,就是對方正經八百的寫了欠條,他覺得對方是正經人,不會說假話。


    可他似乎忘了,借出去的錢這麽多年他就沒收迴來一分錢。


    家裏老婆孩子勒緊褲腰帶,對方的小日子卻有滋有味。


    紀淮之往對方門前一站,說不還錢就去報公安,還要去她兒子單位鬧。


    打蛇打七寸,攻人攻要害。


    這直接就將對方拿捏住。


    兒子在鎮上的體麵工作,一直都是他們炫耀的資本。


    他們當然可以做滾刀肉,可不敢讓兒子受到一絲牽連。


    零零碎碎的欠條加起來,整整四百多。


    在這個每戶每年勒緊褲腰帶都存不到百元的時代,這個數字何其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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