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耳邊掠過簌簌的風聲,還有蟲鳴和鳥叫。


    一切都那麽的安靜,又那麽祥和寧靜。


    “我寫得對嗎?”


    沉默期間,周祈安看著禾婧的字,寫得很認真,也很小心翼翼。


    他怕自己的字太醜了。


    在她麵前丟臉。


    然而,寫出來的字,依然是歪歪扭扭,像是喝多的人,站不穩。


    周祈安很懊悔,為什麽當年不好好學習,好好寫字。


    “對的。”他的字跟狗刨沒什麽區別,但禾婧覺得長時間不寫字的人,能寫成這樣,已經是不錯了。


    她不能太挑。


    但……


    “以後多練練。”禾婧又補充道,“特別是簽名。”


    “人如其名,字如其人。”在周祈安拒絕之前,禾婧先打斷他的話。


    周祈安:“……”


    “你不想以後做生意丟臉的話,那就不練吧。”禾婧看他不情不願,默默地歎了歎氣。


    周祈安看著自己的字,再看她寫的,有點兒不甘心,“寫成你這樣子,要多長時間?”


    “我從小練到現在。”禾婧迴答。


    上一世嫁人後,禾婧沒事兒做的時候,大多數都在練字。


    鋼筆字,毛筆字。


    草書、隸書、行書、楷書,她都練。


    想的,就是靜心。


    周祈安又一次沉默了。


    “多寫寫,總有感覺的。”禾婧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如我剛才所說的,字如其人。”


    “你有你的風格,不一定要學我的。”


    周祈安挑了挑眉頭,抿唇想了想,也不是很難,“我盡量,有空就寫寫。”


    “嗯。”


    閑聊結束,禾婧就開始教課。


    先從最簡單的拚音開始,一個個教,然後就是常用字……


    ——


    當晚。


    吃飯前,許招娣到禾婧身邊,悄悄地問,“中午周祈安給你送了什麽?”


    禾婧啊了一聲,隨即搖搖頭,“沒送什麽。”


    “那麽大的一箱子,我看到了。”許招娣當她是害羞,手肘碰了碰她,給她一個‘大家都懂的笑容’,接著說:“周祈安對你不錯啊,有什麽好東西都緊著你。”


    禾婧沉默了一瞬,家裏有書的事兒,始終是瞞不住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是我拜托他幫我找的高中課本。”


    許招娣聞言頓時就愣住了。


    高中課本?


    這又不能吃,要來有什麽用?


    “額……”許招娣不是很能理解。


    禾婧解釋,“在家空閑的時候沒什麽要做的。”


    “我就想學習一下。”


    許招娣不認為有空閑的時候,她忙得很。


    下工後不是割豬草喂豬,那就要去做飯,不然就是洗碗筷。


    再晚一點兒,男人小孩都洗澡了,衣服又得洗。


    冬天還能等到早上再去洗,可夏天,出了汗,衣服放一晚上,準都是黴點子,難看得很。


    她得讓男人去挑水迴來,早早洗了,晾曬起來。


    忙完這些,許招娣還要做蒲草鞋,縫補衣服,零零碎碎的活兒,多得數不清。


    也就是禾婧年輕,沒嫁人,活兒少。


    等她結婚,嫁人了,那就沒有空閑的時間咯。


    但這些話,許招娣是不會跟禾婧說的。


    “沒事兒,你想學就學。”許招娣打著哈哈,敷衍過去了。


    翌日清晨。


    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禾家人都起來了,一大家子分開幾波,洗漱結束後,都在堂屋裏坐著,等早飯。


    許招娣要忙著熬粥,禾婧在旁邊炒酸豆角。


    酸豆角下鍋之前,先放了一把幹辣椒,把辣味都炒出來了,酸豆角再下鍋,那就是又酸又辣。


    在旁邊灶台燒火的許招娣被嗆到了,打了好幾個噴嚏,眼淚也跟著冒出來,“真夠嗆的。”


    “這味道真足。”


    想想等會兒吃粥有這麽香的酸豆角配著,那滋味。


    許招娣不由得連連搖頭,讚歎出聲。


    隨即,許招娣想到了上迴帶迴去的酸豆角,娘家那幾個臭小子,為了幾顆酸豆角都要打起來了。


    許招娣笑了起來,忽而又想到一迴事兒,她轉頭去看門口,沒看到其他人,這才跟禾婧說,“婧婧,你可不知道。”


    “你做酸豆角,私底下有人拿去賣了。”許招娣撇嘴,要不是家裏有當生產隊的大伯,再加上公爹跟婆婆都不讚成。


    她都想去搞一搞了。


    “不是以物換物嗎?”禾婧訝異,但不是因為有人賣酸豆角,而是許招娣知道這事兒。


    “我娘家那邊我才說了法子,哪能那麽快就做出來?”許招娣邊搖頭邊擺手,“肯定是我們村裏有人學會了法子,動了小心思,賣到隔壁村去了。”


    “聽說是不要票,三分錢一大碗,也不知道賣了多少碗。”


    禾婧沉默了一下,第一批酸豆角周祈安賣了一毛八……


    並不賺錢。


    許招娣還在念叨,但禾婧都沒在意聽。


    …………


    河口村又來了一輛小汽車。


    村裏人瞧見了,紛紛停下手裏的活兒,齊齊看過去。


    坐在車內的何芳芳瞧著田裏的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得意地揚起唇角,又挺直了腰板,坐得端端正正。


    但村路石子多。


    顛簸不平。


    何芳芳剛挺起的腰板,瞬間就被顛得彎下來,嘴角的笑意都抿下來了。


    “在村裏開車就是麻煩。”何芳芳白了一眼,完全忘記了,幾個月前,她還在河口村生活,每天都走在這樣的鄉間小路上。


    路上有不少牛糞。


    司機不想弄髒了車輪,想要避開,可村路就這麽寬,根本沒有辦法,隻能碾過去。


    司機的臉色都難看到極點了。


    “往前麵再走十來米,左轉就是了。”何芳芳被顛到沒有脾氣了,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側頭看車窗外。


    藍天白雲,陽光燦爛。


    可真的是個好天氣。


    不知道禾婧現在是什麽樣了。


    何芳芳忽然眯起了雙眼,想起了上一世發生的事兒。


    她雖然被找迴去了。


    但何建軍夫婦對禾婧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還讓禾婧嫁給了江嘉遠,原本就屬於她的未婚夫!


    這一世,何芳芳恢複了上一輩子的記憶,說什麽都不可能讓禾婧繼續留下來的。


    屬於她的東西,何芳芳全部都要拿迴來!


    小轎車停了。


    到禾家門口了。


    何芳芳立刻挺直腰板,等司機下車後,給自己打開車門,這才施施然地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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