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弈也說不清他這一路心情是怎麽樣的,他可能已經在心裏猜到了些什麽,總是不離身的藥瓶和檢測手環,動不動就氣喘暈倒的身體,比十八歲還單薄的身體……


    他總是在心裏期盼著什麽,他盼著靳禾可能是真的有什麽苦衷,不得已才選擇離開他的,但是他又在期盼著靳禾一直都是意氣風發的靳禾,沒受過什麽苦,隻是因為想要遇見更好的人所以才分手。


    “你這個心電圖和彩超……”醫生戴著眼鏡看了半天,“有心髒病史嗎?”


    安弈安靜地坐在一旁等靳禾迴話。


    靳禾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褲子,嘴唇抿得泛白,並不打算迴答。


    “你心髒的問題還不小呢,小小年紀怎麽心髒病這麽嚴重啊,心衰啊,所有的心血管疾病發展到最後階段才是心衰啊,你才二十五歲吧!”


    “心衰?!”安弈幾乎是瞬間彈起來了,全身肌肉僵硬,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睛裏爬滿了紅血絲,看著可怖,“你是不是看錯了?心衰?他才二十五歲!怎麽可能心衰呢!怎麽可能呢!”


    “沒有拿錯,這個彩超報告是靳禾的吧,你看,名字在這兒寫著呢,射血分數那麽低,心髒功能也太差了。”醫生打量了他們一下,“你們是當偶像的吧,我女兒也追星,聽說運動量和作息都不規律,你得思考一下轉行了。”


    “有沒有,有沒有一種可能,有同名同姓的人嗎?”安弈幾乎要湊到醫生麵前,眼神中滿是乞求,“有沒有可能啊醫生,靳禾,靳禾他今年才二十五……”


    忽然有一隻手把他往後拽了拽,安弈瞬間啞巴了,紅著眼睛扭頭無聲地質問著靳禾。


    “你別為難醫生了。”靳禾低著頭說,“她說的是我。”


    “所以,靳禾先生,您曾經有什麽心髒病史嗎?或者是先天性心髒病?”


    靳禾搖搖頭,這次他選擇了實話實說:“三年前急性心梗,搶救後就這樣了。”


    “年輕人也不能太折騰自己。”醫生在紙上欻欻欻開好藥方,遞給靳禾,“你這個病得靠養,不能再熬夜過勞了啊,急性心梗……這麽年輕,哎呀。”


    靳禾聽了醫生的話,準備去一樓取藥,見安弈還坐在原地不動,伸手拉了他一把也沒拉動。


    算了,他還得有一點時間自己消化,畢竟任誰突然得知自己前男友快要死了,都會高興一陣子吧。


    最起碼以後在安弈這裏,他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哎呀,還是把知情權還給安弈吧,他一個成年人,應該會選擇出最適合自己的方案。


    “醫生,心衰……能治好嗎?”靳禾走後,安弈坐到他的位置上問道。


    “痊愈的可能很小啊,這個病主要靠養,他現在還年輕,好好養著還是有能力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


    “為什麽呢?”安弈不明白,“為什麽好好的人突然會得急性心梗呢?他還那麽小……”


    “現在心梗也不是老年人會得的病了。”醫生解釋說,“過度疲勞,壓力過大,作息不規律,飲酒過度都可能導致心梗的,一年有多少人死於心梗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我們會稱這種突然死亡為……”


    心源性猝死……


    靳禾拎著一大袋子藥坐在體檢中心的長廊處,因為心電圖異常,工作人員給他安排了心髒彩超,其他的學員不用檢查這個項目,於是早就已經迴去了,連工作人員和機器都撤掉了,現在隻有他和安弈在這裏。


    他搖了搖手裏黑色的塑料袋,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他似乎知道這場隆重的體檢活動是為了什麽。


    沒過多久,診室的門被打開,安弈走了出來,蹲在靳禾身前,把臉埋在靳禾的腿上,靳禾幾乎是立馬就感覺到有什麽滾燙的東西透過一層薄薄的運動褲布料透進來了。


    安弈蹲在那裏,手半摟住靳禾的腰,壓抑又無助地哭著。


    靳禾歎了一口氣,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一直都沒打算告訴安弈,他可能今天答應來體檢就是錯的,早知道死活不來就好了。


    “你,你怎麽不告訴我,你險些猝死了呢?”安弈抬起頭來,眼睛都哭紅了,伸手摸著靳禾的胸膛,“這裏曾經停跳過嗎?”


    靳禾苦澀地笑笑,點點頭:“嗯。”


    在和你說了分手之後。


    安弈在那裏張了張嘴,隨後又閉上,像是想要說什麽但是又忍住了,他難過地說:“就是因為這個,你才選擇離開我的,對嗎?”


    “不全是。”靳禾迴答。


    安弈說:“我倒寧願你是因為不喜歡我了才跟我分手的。”


    靳禾看他的樣子實在可憐,於是試圖安慰他:“你看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我也很走運,剛好暈倒在醫院裏了,搶救的很及時,要不然的話我現在可能會因為大腦缺血變成一個傻子。”


    “你跟傻子也差不多。”安弈委委屈屈地抱著他,像一個受氣的玩具大熊,“這麽重要的事,你不跟我說,你還瞞著我,你為什麽?”


    “我原本想一直瞞著你。”靳禾迴答,“但是我今天看到了我的站姐,就是從我十八歲出道就一直跟著我的站姐,我根本就沒想到她會來到現場,當初就那麽匆匆地退團解散了,沒給她們留下一個理由,她們就一直在原地等著。”


    “我想你也是這樣,我不給你一個當初分手的理由,你也不會走出來,現在你也看到了。”靳禾攤開手,“所以,這就是我要和你分手的理由,安弈,你之前說你沒同意就不算分手,那我現在再鄭重地跟你說一次,我們分手吧,我希望你能尊重……”


    “我不。”安弈抱得更緊了,“我不同意,我不分手。”


    見靳禾沒有要鬆動的樣子,他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死也不分。”


    “你別鬧了行嗎。”


    “我沒鬧,你年紀輕輕的,又不是說治不好了,幹嘛那麽著急把我推開?”安弈說,“更何況,沒有你在我根本就不會開心。”


    “我這三年在國外過得一點都不好。”安弈一句比一句委屈,“因為我一想起來你不要我了我就覺得難過,哪怕是陪你一起治病,隻要我知道你還在我身邊,我就是開心的,哪怕結果可能真的不盡人意,最起碼我不會遺憾,因為我真的陪你走過了很遠的路,但是你卻把我推開了,你自以為對我好,把我推開了。”


    “我不會原諒你,如果你現在敢拋下我一個人走的話,我……我……我就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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