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找不到你,珠珠害怕,”珠珠就像一隻歸家的小狗似的,果真撲進了天成帝的懷中。


    “是我不對,沒有等在珠珠身邊等你醒來,以後不會了。”天成帝低頭親了親珠珠額頭安撫珠珠。


    這股委屈勁過去之後,珠珠聳了聳鼻子,皺眉突然推開了天成帝。


    “怎麽了?”天成帝不解。


    “你身上臭臭的。”珠珠捂住口鼻。


    臭臭的!


    天成帝臉色一黑,半天才反應過來。


    珠珠應該說的是他身上的血腥味。


    剛剛在殿內他雖然特意躲著,沒讓王美人身上的鮮血落在他身上。但王美人流出來的血腥味到底還是沾染上了一些。


    想明白之後,天成帝心頭好笑不已。


    他忍不住又將珠珠抱進了懷中,寵溺的捏了捏珠珠鼻尖:“你的鼻子怎麽就這麽靈敏?這麽一點味道也能聞得出來?”


    珠珠掙紮。


    “就這麽嫌棄朕呀!”天成帝無奈。


    趁著珠珠沒注意,他突然一把將珠珠打橫抱起:“既然這麽受不了,那你就陪朕一起沐浴吧!”


    “……”


    浴池裏麵的擺設還是那麽熟悉,一瞬間,天成帝又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他真正同珠珠開始糾纏,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福總管得了他的暗示,親自將珠珠安排了過來。


    但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珠珠非常怕他。戰戰兢兢的,看都不敢看他。


    哪裏像現在這樣,像個小祖宗似的,敢咬他敢打他。


    看到冒著熱氣的水池,珠珠剛一被天成帝放下來,就快樂的像一隻小狗似的,噗通一聲就跳進了浴池中。


    啪啪啪!珠珠就像一個被放開了韁繩的熊孩子似的,不住的拍打著水麵。


    天成帝心頭好笑,緩緩解開腰帶也要下水。


    但就在這時……


    他的頭腦突然一陣恍惚,靈魂仿佛被一隻大手驟然扯出體外。輕飄飄的,飄到了雲端。


    可詭異的是,他的靈魂離開了,但他的身體卻在繼續他未完成的動作。


    那是……


    這個世界的天成帝,他迴來了。


    浴池中溫水沒過胸膛,感受到了水流真切的觸感,天成帝才恍惚間有了實感。


    他目光渙散的看著周圍的環境,看著一旁開心玩水的珠珠。


    還有,他自己的雙手。


    他這是,重新迴到了自己的身體了嗎?


    這段時間,他整個人都進入了一個非常玄妙的假死狀態。


    他能真切的感知到他的身體被一個人的靈魂占據,甚至還能感知到那個人的所思所想。


    還有那個人的記憶,也無知無覺的向他敞開。


    但就算有這些,他卻什麽也不能做。


    他被迫蜷縮在一片虛空之中,觸摸不到實體,隻能看著那個人用他的身體做出種種事情。


    甚至,那個人還異常討厭他。


    他覺得他惡心。


    因為……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開心肆意的珠珠身上。


    她!


    他在那個人的記憶中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個人的人生中多出來了一個小宮女,那小宮女嬌柔羞怯,膽小又沒良心。


    她在他對她感情最炙熱的時候假死嫁給了英王世子。


    又在他帶著死誌,想要拖整個世界為她陪葬時重新出現。


    她再次出現在他麵前時,那份狂喜和噴薄而出的愛意仿佛滔天巨浪,瞬間就將他的靈魂吞噬。


    那一瞬間,他甚至分不清他和那人的區別。


    他仿佛和那人變成了同一個人,他們一起愛著這個沒心沒肺膽大包天的小宮女。


    可是,喜悅褪去,隻剩下了偏執和苦澀。


    因為,那人要死了。


    他中毒太深,已經活不成了。


    那個世界也同樣有一個可以憑借體香治療他頭痛的王美人,但那人卻沒有放任王美人靠近。


    反而是在察覺到不對時,第一時間處置了王美人。


    可以說,在愛上那個小宮女的那一刻起,那人就已經不碰其她女人了。


    他的肉體,他的靈魂,在愛上小宮女的同時,就已經全部屬於對方了。


    多麽可笑啊!


    那小宮女並不愛他,他卻在為她守身。


    哪怕,對方可能從沒有在意過這一點。


    也是,又有誰又會蠢笨到要求一個後宮三千的皇帝守身呢?


    明明早就不幹淨了不是嗎?


    再做這些看起來分外可笑的舉動又有什麽用呢?


    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


    聖潔者墮落,放蕩者守貞,上位者俯首。


    或許,世人就愛看這些東西吧!


    可守貞的放蕩者也有私心啊!


    哪怕他是帝王,他也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而已。


    當心愛的女人活生生的重新出現在他眼前時,他該付出多麽大的毅力,才能製止住自己想要拖她一起死的欲望啊!


    明明當時已經將她帶在了身邊,隻要他可以狠下心,就能帶著她死同穴了。


    可是,心裏麵想的有多狠,行動上就有多懦弱。


    他舍不得,他害怕。


    她舍不得她死,也怕看到她懼怕他的眼神,害怕看到她厭惡排斥的神情。


    最終,他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將一切罪孽都攬在了自己身上,用命給她鋪了最後的退路。


    死的時候怕嗎?不怕的,反而充滿了幸福。


    畢竟,她再也忘不了他了不是嗎?


    ……


    這些記憶,這些情緒持續衝擊著這個世界的天成帝。那是一份磅礴到無邊無際的愛意,是他曾經最嗤之以鼻的無用之物。


    他被緊緊包裹,不得解脫。


    但,當他重新迴歸這具身體,前世今生的記憶交織,天成帝整個人痛苦的腦袋都快要炸開了。


    那份屬於那個世界自己的愛意有多濃厚,屬於這個世界他傷害過珠珠的記憶就有多痛苦。


    天成帝臉色扭曲,他想讓自己停止思考,可他整個人不受控製。


    他咬牙,臉色慘白又猙獰,目光倏爾落在了停下來歪頭疑惑看著他的珠珠身上。


    他伸手,下意識想要碰觸她。


    但……


    珠珠突然一臉驚恐,尖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從浴池中爬了出去。像一隻受驚的小白兔似的,瑟縮著身體躲到了柱子後麵。


    都說稚童心性純潔,最是容易憑借本能察覺出一些不容易察覺到東西了。


    就比如……


    現在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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