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那天不是幸運的得了風寒躲過了一劫,隻怕我也同那三個姑娘一起,被侯爺您命人杖斃了吧!”


    “為什麽要假設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定陽侯皺眉。


    那三個被他命人杖斃的女子並沒有在他心頭留下半分痕跡。


    至於那天。


    他在朝堂上遇到了麻煩,心情本就不好。迴到侯府之後,柳心涵還要給他找麻煩。


    自家母親塞過來人,定陽侯不用多想,都知道對方打著什麽主意。


    當然,這些後宅之中的小手段並不能影響他分毫。


    但不代表他就能容忍她們這些小動作。


    所以定陽侯殺雞儆猴。


    他連見都沒見母親送過來的那些女子,就直接命人拖出去打死了。


    定陽侯並不想順著珠珠的假設往下想。


    但,他心頭其實明白。


    就像珠珠說的一樣,如果那天她也在那幾個人之中。他大概也會同樣,看也不看一眼就命人拖下去的。


    螻蟻一樣低賤到可以隨手碾死之人,有什麽值得他特意看一眼的必要嗎?


    這些假設很不好,定陽侯心頭分外不適,心頭也不住的發緊。


    但假設中的可能再可怕,也不過是沒有發生的事情罷了。它不是現實。


    “你說的這個可能它終究是假的。事實就是,你沒有受到傷害,但我卻陰差陽錯同你錯過了。”定陽侯大手情不自禁的落在了珠珠小臉上。


    “你不能因為一個已經不可能發生的結果,就徹底宣判了我的死罪。這對我不公平。”他語氣低沉。


    “侯爺不忿我因為這個排斥您。但您可知道我曾經做過一個夢?”


    定陽侯同珠珠對視,定定的等待珠珠的下文。


    珠珠繼續,她咬牙,語氣中帶著顫意和莫名的恨意:“在我的夢中,我沒有得風寒。我以為自己即將要飛上枝頭,歡天喜地對同那三個姑娘一起去見了您和夫人。然後,您看也沒看我一眼,就讓人將我同那三個姑娘一起拉出去杖斃了。”


    “侯爺!”珠珠死死地盯著他,就好像看著自己滔天的仇敵,那是一種恨不得生飲其血的恨意,“你可知道我死前有多痛苦嗎?”


    “我像一條沒有尊嚴的畜牲一樣被人壓在庭院中。木棍打在身上好似要將我五髒六腑都打出來。最後,我身上的骨頭都被打斷,後背一片血肉模糊。我疼得連求饒的話都發不出來了。”


    “可是你呢?”


    “你同侯夫人高高在上的坐在房間裏不染塵埃。而我咽氣前最後看到的畫麵,便是你在我咽氣前輕飄飄的瞥過來的一眼。”


    “我記住了,我記住了你的這個眼神。”


    “所以侯爺你還不明白嗎?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那天突然得了風寒嗎?”並不是什麽運氣好。


    隻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你在騙本侯對不對?”定陽侯臉色大變。


    他熟讀孔孟聖賢書,如何能相信這樣離奇的事情。


    他也不願意相信。


    可是……


    珠珠昏迷前的異樣卻不由自主的湧入了他的腦海。


    他當時不明白她為何會怕他怕到那樣的地步,也不明白她夢囈中那些話的意思,現在卻仿佛明了了。


    可這也太可笑了。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就因為一場夢,她就徹底恨上了他嗎?


    當然,定陽侯不願意深想這場夢的合理性。


    “你在恨我?”定陽侯一把將珠珠拉到身前,“如果你這番話沒有騙我,那就隻是一場夢而已。你因為一場不知真假的夢就恨上了我?”


    “它不是假的。”珠珠小臉蒼白,渾然不懼的抬頭看他。


    是的,已經沒什麽可怕的了。


    “夢裏我有多疼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們這樣的人高高在上,你從來都看不到我這樣卑微之人掙紮求生有多麽艱難。我想要過的好,我想要無人敢欺我有什麽錯?是老夫人將我買進來的,是侯夫人默許的。你如果不想要我們,你為什麽不直接拒絕。你哪怕重新將我們發賣了也好,為什麽要我們死?我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這番話珠珠想替命運線中的自己質問他很久了。


    她身份再是微賤,難道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了嗎?


    她隻是想要活著啊!


    “你問這些。”定陽侯開口,“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當時沒有納妾收通房的打算。為了不讓府中人心渙散,我必須用雷霆手段絕了其她婢女往上爬的心思。”


    “殺雞儆猴?”珠珠隻覺得可笑,“我們就是那隻雞。”


    “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就不是真的。”定陽侯大手小心翼翼捧住珠珠小臉,他在祈求,在不著痕跡的示弱,“不會發生的事情就沒有假設的價值。珠珠,事實就是。本侯現在愛上了你。本侯會愛你護你,會讓你無人敢欺。隻要是你想要的,本侯都會送到你手中。你不能因為一場夢,一個假設就徹底將本侯否決。”


    他的身體在顫抖,他怕了。


    之前他以為她害怕他排斥他是因為冷見山。


    可是現在……


    橫亙在他們麵前的竟然是這樣一場荒謬又真實的噩夢。


    是一條命!


    定陽侯又痛又悔,可他連彌補都是力不從心的。


    時間不會重來,他也沒有預知的能力。


    如果他早知道他會愛上她……


    “我可以。”珠珠推開他,“對我來說,你不是定陽侯,你是我的仇人,是殺死我的兇手,是高高在上的劊子手。”


    “所以侯爺!”珠珠譏諷的看著他,“你會愛上一個曾經殺死你的女人嗎?”


    “如果那些女人是你,本侯會。”定陽侯取出一把匕首。


    他將匕首放到了珠珠手中:“如果這是你無法解開的心結,那麽本侯願意一命還一命。”


    他握著珠珠小手:“隻要你捅進去,你就可以報仇了。”


    “你在逼我?”珠珠唇瓣微顫。


    “我隻想要你不要再這麽恨我怕我懼我。”


    “你以為我不敢?”珠珠咬牙,她唿吸微重,突然發狠將匕首順著力道插進了他的胸膛中。


    定陽侯悶哼。


    珠珠恍惚,她鬆開手中匕首,愣愣的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雙手。


    ……


    “侯爺,您……唉!”張大夫邊為定陽侯處理傷口邊唉聲歎氣。


    “您好歹顧忌一下自己的身體吧!您這身上的毒還沒解呢!”


    “本侯死不了。”定陽侯指腹按在了自己的傷口處。


    伴隨著疼痛而來的是頭腦的清明。


    他不知道他賭對了沒有,但他必須將她的心結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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