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顧淮的身體已無大礙,藥效殘留皆無,傷口也逐漸愈合。今日,天空又下起了連綿陰雨,於是,雲黎親自駕車前來,接他出院。


    顧淮在病房裏等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尋找雲黎,想詢問她,今日是返迴黎苑還是禦水灣。


    他剛走到陽台拐角處,就看見雲黎正與一位精神矍鑠的女士交談。顧淮隻得轉身,準備返迴病房。然而,就在此時,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顧淮這次遭的罪可真不小啊!外傷暫且不提了,那藥可是奔著讓他絕後去的……”


    顧淮聽到“絕後”二字,如遭雷擊,瞬間呆立原地,身體僵硬。


    這些天,每次他詢問雲黎關於下藥之事,她總是三緘其口,閃爍其詞。


    顧淮悄悄側身躲在陰暗的角落,伴著陽台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宛如一個卑劣的竊聽者,偷聽著二人的談話。


    雲黎無奈的聲音傳來:“舅媽,我沒讓他知道那藥的厲害性……總不能告訴他,他的親媽和弟弟,給他下了牲畜用的烈性藥吧。”


    “也是個可憐的孩子。”舅媽歎了一口氣,“那藥不僅能毀了他的身子,更對男性精子造成不可挽迴的傷害。他年紀尚小,還沒有孩子,這不是讓他絕後是什麽……”


    突然,舅媽的電話鈴聲響起,她止住了話語去接聽電話。


    雲黎也走到陽台邊上,靜靜望著外麵陰雨綿綿的天空。


    一聲驚雷驟然劃破天際,顧淮方才如夢初醒。他艱難地抬起仿佛千斤重的雙腿,緩緩離開陽台。


    “剛入四月就雷聲陣陣,這天氣真是喜怒無常啊。”舅媽打完電話,和雲黎閑聊著。


    她接著之前的話題,說道:“還好你這次趕去得及時,又提前讓急救醫生跟著,有了這雙重保險,才讓顧淮逃過這一劫。”


    舅媽拍了拍雲黎的手,微笑著打趣道:“放心吧,我雖然主攻心內科,但對於男科也很精通。他現在安然無恙,以後你們生孩子絕對沒問題!”


    雲黎無奈地笑了笑:“舅媽,他今年才二十歲,生孩子的事不急。這次又麻煩舅媽了……”


    “跟舅媽還這麽見外!”舅媽拉著她的手往迴走,“你快帶顧淮迴去吧,舅媽還要去手術室。”


    病房裏,顧淮低垂著頭,像木頭人一樣呆呆地坐在床邊。


    四月的天氣已經轉暖,可他卻覺得自己如墜冰窖,渾身發冷……


    原來如此,雲黎一直不肯告訴他下藥之事,竟是因為真相如此殘酷!


    顧淮想起,曾經雲黎問他喜不喜歡孩子,他說喜歡姐姐生的孩子。他又問雲黎,姐姐喜不喜歡孩子?


    雲黎的迴答是,無論喜不喜歡,她都得生。畢竟,她辛辛苦苦打拚下來的江山,總不能交給外人吧。


    顧淮一直覺得自己在雲黎麵前,或是涉及到她的事情時,情緒就會難以自控,動不動就流淚。然而此時,他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顧淮,你發什麽呆呢?”雲黎溫柔的聲音,宛如一陣清風,吹散了他紛亂的思緒。


    顧淮起身,嘴角微微上揚:“沒什麽,我們迴家吧。”


    雲黎輕笑道:“是不是在醫院住夠了?迴家就這麽高興啊。我們先迴禦水灣,然後出來吃飯……”


    “姐姐……”顧淮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我想做飯給你吃,我們路過市場買點菜吧。”


    雲黎連忙拒絕道:“不行,你的傷才剛剛好一些,怎麽能下廚呢!你若不想出去,我讓香茗居送點飯菜過來。”


    顧淮輕輕搖晃著她的手,語氣中竟帶著一絲撒嬌:“可是,我就是想給你做一頓飯嘛。你如果心疼我,可以和我一起做,我們還沒有一起下過廚呢。至於餐後的清潔工作,就交給洗碗機什麽的吧……”


    “好,我給你打個下手。”雲黎無奈地笑了笑,“再讓人送菜過來,你腿上還有傷,就別去逛市場了。”


    顧淮聞言,瞬間喜笑顏開。他跟著雲黎離開了醫院。


    雲黎看著他開心的樣子,原本想要提起的分別,突然變得難以啟齒。


    禦水灣公寓


    雲黎小心翼翼地卷著顧淮的袖子。他左手臂上的幾道傷痕,猶如猙獰的蜈蚣,在那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就算想要保持清醒,稍微紮一下就可以了,何必劃得這麽深呢!這兩處估計要留下疤痕了……”雲黎責備的話語中,流露出滿滿的心疼。


    顧淮輕聲說道:“當時情況緊急,我渾身無力,頭腦暈眩,不敢讓自己完全失去神誌。我總是擔心孟寶來會隨時迴來,逼迫我……”


    雲黎語重心長地說:“無論男女,遭遇此等狀況,保住性命方為上策,清白之類的,沒那麽重要!”


    “不行的……”顧淮連連搖頭,“倘若我髒了,姐姐定然不喜。那時她還在我襯衫上蹭到一點口紅印……”


    雲黎打斷他的話語,“不用解釋,我後來看過視頻,你沒有碰到她,此事就此翻過。開始做飯吧。”


    傭人送來的菜,已然洗淨切好,顧淮可以直接下廚。


    雲黎不願與顧淮談及此事,也不想讓他知曉,自己是如何處置孟詩妍姐弟的,更不想讓他知道葉婉婷之事……


    在顧淮出院之前,她已命人撤除所有關於此事的新聞。當然,安盛集團的公關功不可沒。


    不多時,餐桌上便整齊擺放著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二人相對而坐,靜靜享用著午餐。


    顧淮忽然問道:“寧夏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吧?還有,蘇珊他們是否代孕成功了?”


    雲黎點了點頭:“寧夏的預產期在五月底。蘇珊他們的孩子,好像已經兩個多月了。”


    “姐姐呢?你打算何時要孩子?”顧淮的這句話,讓雲黎瞬間怔住。她怎麽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自己。


    她隨口應道:“或許等日後結婚了再生育,又或者某天興致所至,就要一個孩子玩玩呢。畢竟,我又不是養不起……”


    顧淮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姐姐有沒有想過……代孕孩子呢?或者是領養一個?”


    雲黎感到十分詫異,他今天的話題怎麽全都圍繞著孩子!


    “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實在沒有必要走代孕這條路。至於領養,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連親生的都不一定疼愛,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顧淮黯然神傷地說:“是啊,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份母子情分,自然是什麽都比不上的……”


    雲黎緩緩地放下筷子,似乎明白了他今天的反常。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顧淮是知道了葉婉婷的事?他在責怪她,害了他的親生母親?


    “你知道葉婉婷的事情了?”雲黎毫不掩飾地問道。


    顧淮的思緒,還沉浸在孩子的事情上。突然聽到她提到葉婉婷,他愣了一下,點點頭說道:“知道了,爺爺昨天下午說的。”


    雲黎低下頭,輕輕撫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沉默良久。原來,他今天又是撒嬌又是不顧身體親自下廚,都是為了這一刻!


    “顧淮,我們分手吧。”


    雲黎輕柔的一句話,仿佛一道晴天霹靂,在顧淮的耳邊炸響,將他從美好的幻想中驚醒,讓他瞬間跌入了無底的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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